季清背着招娣,一口气跑到了余大夫家。
“余大夫!余大夫!”
余大夫在火炉上煎药,听到季清的喊声忙出了屋。当看到季清背后一脸血的招娣后,吓了一跳。
“这咋回事啊?快快进屋。”
进了屋,季清将招娣放在炕边,余大夫拿了医药箱过来,一边检查招娣头上的伤口一边问季清:“这怎么弄的啊,摔的?”
季清铁青着脸道:“陈芬芳打的,拿擀面杖打的。”
“啥?”余大夫啧啧几声,“对着一个小孩儿真是下得去手。”
没一会儿,余大夫就给招娣包好了,万幸招娣伤得不重,虽然看起来流血多,其实伤口不大也不深,没什么大碍。
消毒的时候,招娣疼的嚎啕大哭,哭完后趴在季清怀里呜咽。
季清看着心疼极了,哄道:“招娣不哭,回家咱们吃甜甜。”
招娣听后,抬头对季清说:“娘,尕娘娘想去我们屋,被我抓住了。我不让她进去,她才打我的。我知道,她进去肯定就把甜甜拿走了,拿走了我们就没得吃了。”
“原来是这样。”季清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不禁将招娣又搂紧了几分,“你守护了咱们自家的东西,娘很高兴。”
招娣不解:“娘,你不骂我?”
“娘骂你做什么,你又没做错。”季清看着招娣头上的纱布,谆谆道:“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得学会衡量,固然要守着咱们的东西,但也不能让自己受了伤。如果对方太强大,就先让给对方吧。”
招娣犟嘴:“不,我不让,让了我们就没有了。”
季清苦笑,只能说:“那你就要变得强大。”
招娣嗯了一声:“娘,我会努力的,我要像娘一样厉害。”刚才娘打尕娘娘那几下,可是厉害的很!
看着招娣这不服输不认怂的劲儿,季清不禁想到了招娣的未来,母亲提过,说是原主二女儿年纪轻轻就当了女老板,做事强硬霸道不计后果,后面因为贿赂金额过大,进了局子,被判了无期徒刑。
都说三岁看老,看现在的招娣,季清也能想象到未来那个女老板是怎么变成女囚犯的。
任何性格,一旦走向极端,便是无尽深渊。
她必须得尽早教会招娣界限与底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上犯罪的道路。
陈家厨房里,一家人正闷不做声吃晚饭。
陈芬芳不服气,想为自己辩解,被老陈头一瞪,又把话咽了回去。
老太太看到,对老陈头的态度很是不满:“你对咱们姑娘耍什么横呢,咱们姑娘又没做错什么,错的是他们!我们给他们一家子吃,给他们一家子喝,把他们养的无法无天!”
“你少说两句!”老陈头烦得要命,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根本不想听老太太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咋地,你收了老二媳妇什么好处,现在这么向着她?上次余大夫来,要不是你,我且有的跟她闹呢!”老太太争辩。
“闹闹闹!都闹成笑话了还闹!”
啪的一声,老陈头把筷子往桌上一摔。
老太太立马不干了,放下面碗抓起衣襟就开始抹泪:“我做了什么孽啊,我十四岁嫁到你们陈家,给你生儿育女,给你做牛做马,到头来还要被你这么训,我还活什么啊我。”
这话老太太说过很多遍了,每次老陈头惹她不高兴,她都要哭上一鼻子,全家人都习惯了。
老太太还哭呢,厨房门被推开了。
季清站在门口,一脸肃杀地对捧着面碗喝汤的陈芬芳说:“你出来一下。”
陈芬芳看到季清,嘴里的面汤还没咽下去,已经骂起来:“你这个死女人,什么东西敢使唤我?”
“陈芬芳,注意你的发言!”原本站在季清身后的王大队长听到陈芬芳张口就骂,一声厉喝。
老陈头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出了厨房,恭敬道:“大队长,你怎么过来了?吃饭了没?要不坐下吃点吧。”
“不了。我接到季清妇女的反应,大民村妇女陈芬芳在我们村行凶,打伤了儿童陈招娣,是吗?”
陈芬芳吼:“她也打了我!”
季清冷冷:“她是孩子,而且是你先动得手。”
陈芬芳哪里想到季清还把大队长叫来,她恼羞成怒,直接就朝着季清扑了过去:“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陈芬芳同志!注意你的言辞!”季清站着没动,王大队长一把拉住了陈芬芳。
季清鄙视地看了眼无能狂怒的陈芬芳,掷地有声地对王大队长说:“大队长陈青岩同志为国效力,常年不在家,我一个女人带四个孩子实在不容易。”
大队长点点头:“确实不容易。”
“所以,看在陈青岩的份上,也请大队长还我们孤儿寡母一个公道,他们平时怎么欺负我,我都忍了,可是如今孩子被打破头,我实在不能忍,大队长,如果这次不严惩对孩子下手的人,只怕以后这样的事还是会发生!陈青岩要是知道了心寒,怎么还能专心地为国家奋斗呢!”
后面几句话,说到了大队长的心坎上。
陈青岩可是他们村,不,他们整个县城的骄傲,如果他没有护好陈青岩的媳妇孩子,怎么对得起在外的陈青岩。
“季清妇女,你说得对,这件事得严肃处理。”王大队长扭头看向陈芬芳:“陈芬芳妇女,你现在就跟我去村委会,要对你进行思想批评教育。”
从季清跟王大队长对话开始,陈家人就目瞪口呆,平日里闷葫芦一样的老二媳妇,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根本不像是农村妇女,倒像是文化人!
直到王大队长说出这句话,老太太才反应过来,冲过去就抱住了王大队长的胳膊。
“不行!你不能带她去!”
去村委会批评教育,那明天全村人都会知道这个事,以后别说芬芳没法做人,连她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放。
季清看出老太太所想,嗤笑一声。
唆使姑娘打人骂人的时候没想过后果,现在要被拉去批评教育了,才想着不行了?
晚了!
果然,王大队长板起脸,严肃道:“陈家婆子,你这样妨碍我执行公务,也想被一起批评教育吗?”
老太太闻言,吓得一把松开了王大队长。
王大队长要走,季清看老太太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喊住王大队长,追问道:“大队长,若是我今后还有被欺负的事,可以给村委会汇报吗?”
“当然可以,你男人在外为国家奉献,组织上应该照顾你和孩子。”
“那我就放心了。”季清对着王大队长深深鞠躬:“谢谢大队长主持公道。”
王大队长带着陈芬芳离开,季清走进厨房,直接拿盆子捞了半盆子面条,又拿了几双筷子,往东厢房走。
老太太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季清,劈手就去夺盆子。
季清玩味地看着老太太,嘴角勾起:“王大队长还没走远呢,你想让王大队长知道,你不给我们孤儿寡母吃饭吗?”
老太太眼睛都气红了,被老陈头一把拉开。
“得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老太太再也受不了了,弯下腰,一头朝着老陈头撞过去:“我不活了!你今天把我弄死吧!我活什么呢!”
老陈头猝不及防,被老太太一头撞倒在地,陈家老大连忙去扶老陈头,老大媳妇去拉老太太,一时间乱成一团,不可开交。
季清没有理会他们,端着盆子兀自进了东厢房。
……
县城火车站。
一个穿着绿色军装,浓眉大眼,挺拔俊朗的男人走出了站台。与外形略微不符合的,是他身上的一抹书卷气,散发着智慧的光辉。
他眺望着与天相连的大山,深深吐出一口气。
路过的女孩都纷纷回头,对他多打量几眼。
他却是目不斜视,收回眺望的眼神后,步履坚定地朝着县工程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