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听了,先是围着季秀转了一圈,接着往门外看。
季秀被看得心里发毛,拧眉不爽开口:“你看什么呢?”
“看你带来捧场的东西啊。”季清奚落地笑了下,“当姐姐的特别过来一趟,要照顾我这个妹妹,总不能空手来吧。”
“我……”
季清根本不给季秀反驳的机会,继续说:“我觉得肯定不会,这年头空手赤拳来捧场,可是会被人笑掉大牙的,二姐这么要面子的人,怎么会做这么可笑的事呢。”
季秀万万没想到,季清居然会这么拐弯抹角得骂她。
方才她空手进门,季清分明是看到了的!
当然,她也不虚。
她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冷笑道:“我说三妹,你这小家子气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怎么都开了店了,还是这么没出息啊。”
季清长长“哦”了一声,“我懂二姐意思了,原来上别人家门不提东西就是有出息的表现啊,难怪二姐回娘家总是空手回去,我记下了,以后有人上二姐家,我统统给她们提醒一下,谁提东西去二姐家,谁就是没出息。”
“你……”季秀气结。
“我说错了?”季清笑起来,洁白的牙齿闪烁着嘲弄的光,“二姐,我可是把你的意思重复了一遍啊。”
季秀怄火,这个死丫头片子,上哪儿学得这么伶牙俐齿!
要不是她最近听说死丫头风头正盛,她才懒得来维系关系呢,上次在娘家闹得不愉快,她可没忘!
都怪方勇石没本事,不能像陈青岩一样优秀,要不是连公社社长都忌惮几分陈青岩,她才不跑来受这个气呢。
有客人进店买馒头和干货,季清上前招呼客人,扭头对季秀冷冷出声:“你能管好你家两个娃吗,我这店里的东西都是卖给客人的,别给我弄脏了。”
季秀一下就忍不住了,爆发吼道:“季清,你什么意思,你说谁脏呢?”
“我说实话而已,你自己看看。”季清嫌恶地朝方丽华和方建华看了眼,季秀刚刚一进店就给两人抓了把干货,这会两人吃得满嘴口水,手上也黏糊糊的,看着就恶心。
正好家旺带着必旺过来问季清晚上吃什么,看到季秀的两个孩子,必旺下意识往家旺身后一躲,家旺啧了一声,“好脏啊。”
和季清默契十足。
来店的客人看看季清的两个孩子,身上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小棉袄,头发也是梳得整整齐齐,看着就讨人喜欢。
再看看店里站着的方丽华和方建华,虽然比家旺和必旺岁数大个子高,却是身上和脸上都脏兮兮的,眼神也很浑浊,没一点小孩子清爽的样子。
客人们毫不掩饰想法的眼神落在季秀眼里,像是巴掌一样扇在季秀脸上,季秀脸上划过一抹难堪,对着季清就骂起来。
“你以为我爱来你这儿吗,我是给你面子我才来,不识好歹!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开了个破店吗,给我我都不稀罕!”
季清敛去笑容,冰冷开口:“第一,我只是开店挣点小钱糊口而已,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第二,我本来也没有请你,是你自己来的;第三,你既然不稀罕,那就走吧,赶紧离开,我的店也不欢迎你。”
相比较于季秀的愤怒,季清显得特别平静,特别礼貌,客人们听了她有条理的回怼,不会觉得季清冷漠,反而觉得季清不卑不亢,很有骨气。
其中一个客人是大妈,忍不住开口批判:“就是嘛,不稀罕还呆着干嘛,给自己找罪受啊。”
另一个接话:“怕是要给别人找罪受吧,呵呵。人家第一天开门就上门闹事,真是晦气死了。”
季清气得肺都快要炸了,偏偏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看着还有客人往店里走,她再不走只会把这件事情闹大,到时候她更落不着一点好。
“切,我看你能得意多久。”她撂下最后一句,拉着方丽华和方建华愤然离去。
看季秀走了,必旺才敢从家旺身后出来,小碎步跑到季清身边,抱住季清的腿,奶声奶气地说:“娘,坏人走了。”
自从上次经历过季家那件事后,必旺幼小的心里,已经将季秀一家人打上了坏人的标签。
季清对必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嗯,娘把坏人骂走了,没事了,必旺不怕。”
店里帮季清说话的那两个客人,季清给她们称干货的时候,一人多抓了一把,并对他们说了谢谢。
愿意出头为别人打抱不平的人,都是心地善良的热心人,遇上这样的人,她也会热情回应,不让她们的好落空。
过了一会,季老四和曾贤惠坐着驴车来了。
和王大家一样,季老四先是在门口放了鞭炮,把驴车上的东西统统搬进院子后,接着才进店。
进了店曾贤惠递给季清两个被报纸裹着的花馍,还有一个装着几双布鞋的篮子:“二姐,这是娘给你做的贺礼,特别让我带给你的。”
季清顿时觉得窝心,“我改日有空了去看看娘。”
“这几个饼子,是大嫂子的贺礼,这袋玉米面是五妹托人带来的,让我们来的时候给你送来,对了,还有这幅对联,是老六媳妇给的,说是你要开店了需要贴对联,当贺礼送给你。”
送完别人的,曾贤惠拿出自己的贺礼,“三姐,你能把店开起来,我跟老四都特别高兴,我俩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攒了这包菜送你!”
季清一一收下,左心房被这一堆贺礼涨得满满的。
虽说平日里大家走动不多,但到了这种时候,大家还是会各自尽一份心意,不管是算计的老六媳妇,还是图省事的五妹,都挺好。
最让她感动的,便是季老太和老四一家。
自从她向季老太展示了自己拙劣的做鞋水平后,她每次回去季老太就教她,现在更是做好了给她送来,真是对她太好了。
季清拿出凳子让两人落座,倒了热水,端来肉臊子和馍馍,还拿碟子装了一盘干货,让两人坐着边喝水边吃。
季老四是个实诚人,不会说场面话,坐下后就向季清汇报,这次收了多少干货和鸡蛋,多少钱收的,下次还大概能收多少等等。
“嗯。”季清拿出纸跟笔,把季老四说的关键信息全都记下。
季秀带着一儿一女在大街上转悠了几圈,去国营饭店吃了碗面,胸口的闷气渐渐消了不少,准备回家去。
方建华拽拽季秀的衣襟,“娘,我还想吃花生。”
方丽华看弟弟说了,也跟着说:“娘,我也想吃,那花生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花生。”
说的正是季秀进到季清店里,抓给两个的那一把,里面有花生、瓜子、杏仁,其中花生最多。
季秀往方丽华胳膊上拧了一把,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馋死你算了,家里什么东西没有,你吃个花生馋成这样!”
方丽华疼得眼泪涌上眼眶,扁着嘴唇忍着。
方建华更受宠爱,胆子比方丽华大得多,丝毫没察觉到季秀不高兴,还扯着季秀的衣襟撒娇:“娘,我还行吃,你再给我抓些。”
季秀是不愿意再去找季清的,但她被方建华和方丽华弄得,也想尝尝季清卖的干货。
有那么好吃吗,她不信。
于是,她有意无意地往季清店铺门口走,走近了后往里一看,意外看到了季老四和曾贤惠。
她正想着这两人跑来干啥,两个只会种庄稼的榆木脑袋,跟季清能说到一起吗,只怕是比她还讨不了好。
结果,她就看到季老四和曾贤惠一人拿着一个鸡蛋吃,旁边桌子上还放着一碗肉臊子。
季清不仅没有对他们黑脸,还和他们俩有说有笑,吃得可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