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镇小学期中考试过后,很快就到了六月份,学校搞起了运动会。
此时物资匮乏,没有那么多运动项目和运动器材,运动会的内容除了拔河跳绳这些基础项目外,主要是老师校长自创的一些小活动和非常符合时代特色的趣味竞赛。
比如珠弹竞走,是一个勺子里面装一颗鹌鹑蛋,学生们用手举着勺子,在保证鹌鹑蛋不滚掉落的前提下,在五十米跑道上谁先走到终点谁赢。
还有钻桌子、跳凳子、穿衣服、抱麦草等等。
季清家几个小孩头一年念书,学校的一切活动对他们而言都充满了新鲜感,得知要开运动会,高兴得吃饭睡觉都在讨论。
青云镇学校学生不多,几年级合起来总共就一百来号人,因此对学生没什么要求,想参加什么就可以报什么。
盼娣不擅长运动,报了几个考验技术性的,比如踢毽子珠弹竞走,家旺则是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机智,报了讨巧的钻桌子、穿衣服那些。
招娣最夸张,招娣和家旺没报名的她一口气全报了,五十米跑、一百米跑、两百米接力赛、跳高、跳远等等。
运动会时间定在农忙后第二种,也就是六月十号。
距离运动会开始还有两天,几个小孩每天回到家就开始练习,其认真程度,不亚于考试前那几天。
尤其是招娣,极其认真。
她报名最多,许多竞赛都在一天内完成,因此对体力要求很大,不过招娣自幼下地干活,习惯了跑来跑去,倒也不算难度太大。
季清在厨房做饭,几个小孩在院子里锻炼,必旺看哥哥姐姐们锻炼有趣,也跟着玩。
一会儿跟着盼娣踢毽子,一会儿学招娣跳远,一会儿又有模有样学家旺穿衣服,忙得不亦乐乎。
福福蹲坐在木桩上,圆圆的大眼睛望着几个小孩。
陈青岩推车进来,看到这和谐的一幕,眼角弯了下,把自行车停在车棚,大步朝厨房走。
孩子们看到,齐齐停下来,喊一声:“爹。”
“你们练着。”陈青岩提着猪肉进了厨房,季清看到,惊喜:“发肉票了?”
陈青岩把肉递给季清,点头:“发了,发了工资,还有些其他的票,等下我都拿给你。对了,还给了我一张自行车的票。”
提到这个,季清拿刀片猪皮的手一顿,扭头看向陈青岩:“咱得给你们所长还一辆自行车吧。”
陈青岩:“是,我把票给他了,等他买了后问具体价格,给他钱补上。”
季清:“那我给你拿钱。”
这么一来,陈青岩的工资不仅没法上交,还得季清再补贴些,陈青岩挠挠头,感慨:“咱家现在靠你。”
季清菜刀在猪肉上滚了滚,“靠我能有这好东西?”
陈青岩:“这倒是。”
他现在虽然一个月挣得没季清多,但票这东西基本全靠他,虽然他们搬到了镇上,户口还是红山根村的,票证跟红山根村走,额数跟以前一样。
镇上开销大,季清也舍得花舍得吃,就光靠红山根村发的那点票证,是远远不够用的。
看季清切肉高兴,陈青岩又说:“过几个月还发缝纫机的票呢,我好好工作,表现好的话到时候先轮到我,到时候给你整个缝纫机。”
季清每天来回跑就够忙,再手工做针线活,着实辛苦。
盼娣踢完毽子进屋,听到陈青岩的话,眼睛一亮:“爹,咱们要有缝纫机了?”
“暂时还没有,未来可能会有。”
面对盼娣,陈青岩说话严谨。
盼娣却还是高兴,仿佛已经看到了缝纫机:“等咱们有了缝纫机,娘教我怎么使,以后我包咱们家针线活。”
看陈青岩和盼娣一个比一个积极,季清也开心:“没问题,到时候给你教。”
季清三下五除二把肉切了,片下来的猪皮洗了丢在锅里煮,煮好了做猪皮冻,孩子们顶爱吃。
最近季清发明了红烧猪皮的做法,猪皮提前煮好,油锅下姜蒜辣椒爆香,倒入猪皮翻炒,炒变色后农家酱油、自家做的豆瓣酱、料酒各一勺,倒水煮一会,香味能飘出几里地。
“吃饭啦。”季清喊一声,几个小孩跑去洗手。
有季清的教导,他们现在养成了饭前便后洗手的习惯。
季清晚饭做了土豆烧豆角、豆芽炒香干、凉拌黄瓜腐竹、麻婆豆腐、虎皮辣椒,主食是拌面,想吃什么菜往碗里夹几勺,菜和着面吃得喷喷香。
吃完后盼娣和招娣洗碗,家旺收拾院子,必旺喂鸡和福福,季清则和陈青岩去看铺子。
季清:“等这三间铺子租下来,我想找木匠打几个柜子,到时候一起用。”
“你安排就行。”陈青岩关心另一个问题:“你明天去县里谈租铺子的吗?”
季清点头。
陈青岩:“我陪你去。”
季清:“你不是要上班吗?”
虽说季清认为自己一个人也完全可以应对,但陈青岩好心主动提出陪她,她不想拒绝。
陈青岩:“你去的那几个小时我能出来。”
季清:“约的是下午两点半,我赶中午十二点去,你正好中午休息,咱们一起去谈完,时间快点的话,你最迟回去三点多。”
既然陈青岩说能出来,她就相信能出来,只需要把她这边安排好就行。
陈青岩:“中午我带你去吃饭。”
两人正聊着,招娣跑出来,问陈青岩:“爹,你会唱歌吗?”
陈青岩与季清对视了下,说:“什么歌?”
“浏阳河。”
“……”
季清看陈青岩欲言又止,不禁问:“怎么了?”
陈青岩面露薄红:“会是会,只是我唱歌难听。”
季清不信。
招娣:“爹,你唱一句呗。”
陈青岩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回家再说。”
进到院子里,家旺和盼娣也走过来,他们运动会每个班都要合唱一首歌,一年级合唱的曲目是《浏阳河》。
家旺、盼娣、招娣三小孩苦练竞赛项目,没有练歌,明天去学校老师要挨个检查,这才临时抱佛脚。
盼娣害羞:“爹,你会唱得话,教我们呗。”
陈青岩目光从几个孩子移动到季清身上,见季清一脸新奇地看着自己,莫名生出几分勇气。
“那我先唱两句你们听听。”
“嗯嗯!”
“咳咳……浏阳河,弯过了几道弯,几十里水路到湘江……”
歌声戛然而止,陈青岩看着一脸呆滞的孩子们和季清,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嘴唇紧抿。
招娣困惑:“爹,你怎么唱得跟我们老师唱得不一样啊。”
家旺打圆场为爹挽尊:“爹这是不一样的唱法。”
盼娣:“就是就是,老师说唱歌有好几种唱法呢,每种听起来都不一样的。”
小孩们的发言让陈青岩心里舒服了些,他转向季清,在看到季清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后,瞬间崩了。
早知道他就不张嘴唱了!
季清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她从来没听过陈青岩唱歌,所以对陈青岩说自己唱歌不好听没什么概念。
刚才一听,她深深震撼。
陈青岩唱歌已经跟好听不好听没关系了,关键是就没有一个音在调子上。
没有一个!
他怎么做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