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镇家里,几个小孩下午从学校回来后,就看到爹一人在家里看书。
本以为娘是去外面忙了,晚上就回来,结果到了晚上吃饭,也不见娘回来,问了爹,才知道,娘去外地考察了,晚上不一定能回来。
吃完饭,几个小孩聚在东屋,窸窸窣窣说话。
“爹说娘去考察了,考察是啥意思啊?”招娣摸着下巴思索。
家旺:“应该是考试吧,跟咱们一样。”
招娣:“娘又没上学,考什么试?”
盼娣:“娘不是开店嘛,应该也有好多学习的呢,娘之前不就说了,晚上跟爹学习呢嘛,指不定还真有考试。”
必旺抱着福福,一个劲点头。
他既没有参加过考试,也不知道什么是考察,哥哥姐姐说什么,点头就完了。
见哥哥姐姐们说了一会后沉默,必旺叹气:“娘不在家,好不习惯啊。”
必旺:“是呀是呀,爹吃饭的时候,都不跟咱们说话。”
招娣冷不丁冒出一句:“爹啥时候跟咱们说过话,爹有话也是跟娘说,咱们水平太低,爹不稀得跟咱们说。”
“听着你对爹有意见呢。”家旺切一声,“爹这才叫男人,厉害的男人都这样,没出息的男人才天天跟女人一样叽叽哇哇呢。”
这话说的,招娣立马就不乐意了。
“你是说,我们女人不行,你们男人才行?”
家旺立马撇清:“我没这么说过。”
招娣:“你刚刚明明这么说了,你说没出息的男人才跟女人一样,不就是说女人都是没出息的男人,有出息的男人比女人高出一截?”
家旺:“……你别胡搅蛮缠。”
招娣:“我只是重复你刚才说的话,你就说,你是不是那么个意思。那我问你,在你眼里,娘也跟那些没出息的男人一样是不?”
“当然不是!”家旺跳起来,“娘怎么可能是那样的。”
招娣抱起胳膊,一副要跟家旺掰扯到底的姿态:“可你刚刚明明就是那意思啊,要么就是你觉得娘不行,要么就是你话说的不对,你选一样。”
盼娣和必旺站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看招娣和家旺斗嘴,不敢出声。
因为家旺的话无形之中攻击了娘,而娘在他们心中都是最好的,于是最终,还是家旺败下阵来,乖乖向招娣认错。
招娣哼一声:“男人女人都一样,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别看不起谁,要我说,多少男人还不如娘厉害呢。”
她扫一眼盼娣和必旺:“你们说,娘是不是比许多男人都厉害?”
盼娣和必旺立马重重点头。
那当然了,娘不仅会挣钱、还学习快、会做好吃的菜、会讲故事,就连打人,好多男人都打不过娘呢!
几个小孩在东屋吵吵嚷嚷,陈青岩独自一人坐在主屋,看起来是在看书,实际上是在想季清。
媳妇儿不在,实在是空虚寂寞冷啊……
……
次日,季清早上起来后,在村委会吃了馍馍喝了粥,村支书好客,还给季清和曾贤惠的馍馍里夹了两片肉。
这时候能拿粮食饼子出来招呼人就已经了不得,拿肉出来,那足以见得诚意!
季清连连谢过后,跟上村支书媳妇去找那家姓陈的高人。
听到高人一家姓陈的时候,季清也是震惊的,若不是知道陈青岩家没有这么远的亲戚,她还以为这人跟陈青岩有啥渊源呢。
仔细问过后,得知这一户陈家已经在这个村生活了上百年,季清不禁在心底里感慨,难不成姓陈的都这么厉害?
陈青岩横空出世大天才,这家也是自发成的民间高手。
这时候可没那么多学习渠道,村里人连书这种教人成长的东西都不多,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脱颖而出的,多多少少都是真正有天分的人。
陈家住在村尾,房子一圈都用树枝子做了栅栏,房子旁边养着十来只羊,一头牛,一头驴,还有一群鸡。
打眼望去,这户人家主要突出了一个字:乱。
满地都是鸡粪、稻草,只有房子正前方空着一小块,还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有些是铁打的,有些是木头削的。
最前面,还放着一台不知道干啥用的机器。
村支书媳妇站在栅栏外喊:“陈师傅,陈师傅你在不?”
“组啥?”一道中气不足的男声响起。
“有事找你呢。”
“等一哈。”
过了约莫五分钟,木头门打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打着哈欠走出来,看到村支书媳妇,随口就说:“机器还没修好呢。”
“不是,不是来催机器的。”村支书媳妇把季清往前面一推,笑道:“别的村派人来咱们村学习先进技术,这位同志想跟你呱嗒两句。”
闻言,男人立马耷拉一张脸。
“呱嗒什么?有啥好呱嗒的?”
光是听语气,就能察觉出对方的不待见。
曾贤惠替季清捏了把汗,不禁朝季清看去。
季清不是没跟这种性格怪异的人相处过,因此并不觉得难堪,醉心于技术的人多多少少都不好相处,她也知道这人并不是针对她。
况且村支书媳妇已经跟她打过预防针,这些年陆陆续续来找陈师傅的人不少,一开始陈师傅还耐心讲解,后来发现全部都是对牛弹琴。
来的人里,一半是看新鲜的,一半是混吃住的,还有个别的,反过来给陈师傅灌输封建迷信。
次数多了,陈师傅便一概懒得搭理。
“这位同志,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到秸秆粉碎还田这个技术的,还有你造的粉碎机器,你怎么想到的?”
男人不耐烦摆手:“脑瓜子想到的呗,你甭问了,我懒得回你,反正你们这些人也不好好听,一个个神神叨叨,我说了也是白说。”
村支书媳妇忙帮季清打圆场:“陈师傅,这大妹子跟以前的人不一样呢,秸秆碎都是她看到后主动问我们的,还说咱们用牛耕地才能充分发挥秸秆碎的用处呢。”
男人明显愣了下,非常用力看了季清一眼。
但当看到季清脚上的小皮鞋后,很快又变回了难看的脸色,摆手往屋里走:“走吧走吧,不信你跟别人有啥不一样,我困得很,睡觉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男声突然从季清身后传来。
“你院子里那机器,皮带厚度不对。”
陈师傅本来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停住脚步。
季清:“!!!”
她猛地转身,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她看过去的时候,陈青岩也看向她,两人对视中,陈青岩走到了季清身边。
季清如在梦中:“你怎么来了?”
陈青岩:“我来陪你。”
季清挽上陈青岩的胳膊,一颗心说不出的悸动,青云镇到五和村并不近,少说坐车也得两个小时,而现在才早上刚九点,这说明陈青岩至少六点就出门了。
看着他眼底的淡青色,季清恨不得抱住他大大亲一口。
他真是太好了。
在季清疯狂心动的时候,陈师傅已经折返走了回来,他先是蹲在自己造的机器前看了会,接着才黑着脸问:“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陈青岩拍拍季清的手,看向陈师傅:“你下面用的是三相电机,上面皮带厚度绝对不能低于一厘米。否则,一根皮带用不了多久就会断。”
村支书媳妇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青岩:“这机器隔三茬五皮带就断一次,我们都以为是我们操作的不对呢,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陈师傅当即反驳:“我试过皮带做厚,转不动。”
陈青岩:“宽度调整了吗?”
“调整了,但是……”
“同样得一厘米。”
陈师傅思索几秒,眼神突然放光,快步走到机器旁,拿起地上的工具鼓捣起来,他鼓捣了几下,招手叫陈青岩。
“你来,来跟我一起整,今天绝对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