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吃完饭就跑到王大媳妇家了,因此季清和陈青岩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吃油炸蚂蚱了,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尤其是招娣,一口一个,比家旺还吃得快。
“快来,给你们留了一大碟子。”王大媳妇喊季清。
入了夏,村里人几乎都是在院子里支桌子吃饭,坐小板凳和树墩墩,看季清和陈青岩走过去,几个小孩特别懂事起身,自觉去坐树墩墩,把小板凳让给爹娘。
季清和陈青岩坐下,陈青岩抓起一个油炸蚂蚱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起来。
“你放了什么调料?”陈青岩品尝完一个,问王大媳妇。
王大媳妇得意:“放了点孜然粉,还是我前段时间去镇上买的,可不便宜,是盐的几倍价格呢。”
“挺好吃,完了我们也买点。”陈青岩说着,又吃了几个。
看季清并不动手,王大媳妇主动用筷子夹起一个炸得金黄的蚂蚱,递到季清嘴边:“来,妹子,你也吃一个。”
季清顿时:“……”
她是真吃不下啊!
哪怕家里已经做了很多次了,她现在看到也不觉得害怕奇怪,能像当虾一样当一种好吃的食物了,但让她吃,她还是接受无能。
“她不爱吃这个。”陈青岩替季清解释一句。
王大媳妇愣了下,咦一声:“妹子你还是稀奇,我还没见过不爱吃这好东西的。”
季清叹口气:“没办法,吃不习惯。”
村里人爱吃油炸蚂蚱,那是因为从小就习惯了吃这些东西,小时候就接触,长大了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而且,比起又苦又涩的苦苦菜,油炸蚂蚱脆脆酥酥还有点咸味,实在是太好吃。
季清也能理解村里人吃这些东西,毕竟这时候穷,人们能吃的东西有限,再往前推二十年,整个村子都穷的叮当响,前二十年闹饥荒的时候,饿死的人都不少。
但她是个半路杀出来的人,她没经历过,她实在是没法忍受这东西吃到嘴里去。
对于季清不吃这么好的东西,王大媳妇也只是诧异了一会,并没有深究,她回屋给季清端了碟凉拌皮冻,让季清吃。
一边吃,一边闲聊。
几个小孩闲不住,吃完后,又跑到路上抓萤火虫。
到了九点左右,季清和陈青岩带着孩子们回陈家,王大媳妇很想让季清和孩子们住下,但听季清说陈家已经搭好了木板床,也只能作罢。
一行人刚进大门,堂屋就传来老太太的吼声。
“把门闩好!”
陈青岩应了声,闩上门,季清带孩子在院子里抹黑简单洗漱了下,跳上木床。
说是木床,其实就是支起来拼在一起的几块大木板,下面与地面悬空避免接触湿气,上面铺了褥子毯子,再上面是盖的薄被子。
有陈青岩在,老太太也算是没苛待没少给,该有的都有。
躺下去后,一睁眼就看到漫天星空。
等眼睛适应了星空的亮度,星星的形状和遍布也变得有规律起来,在众多的星星中,北斗七星与银河清晰可见。
“看,那些星星真好看。”季清手指着给几个小孩看,顺便碰了碰陈青岩的胳膊:“二哥,那个星星有名字吗?”
陈青岩直接抓住季清的手,黑暗中与季清紧紧挨着,回答:“看到那几个星星连成一个勺子的形状吗,那叫北斗七星。”
招娣发出疑惑:“哪儿有勺子?”
家旺也说:“我咋没看到。”
季清早就看见了,但也跟着孩子们假装不懂,使劲看在哪儿,陈青岩便抓住季清的手指,一颗一颗星星指给季清看。
“还真是个勺子哎!”
装傻让季清觉得好玩,乐得不行,转头就指给小孩们看。
必旺第一个找到,拍手:“我看到了,是个大勺子!”
他伸出小胖手对着空中比划:“那儿,那儿,还有那儿,连起来!”
盼娣很快也找到了,她欣喜不已。
招娣和家旺还没找到,纷纷让必旺指给他们看。
接着,陈青岩又给孩子们指了牛郎星和织女星,在季清的强烈要求和“好奇”下,陈青岩还讲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牛郎和侄女一年只能见一次,十分难受,只有季清非常开心。
等到孩子们自己去看星星,陈青岩压低声音,嘴唇凑到季清耳边,哑声问:“下个月就是七夕了,咱们国家的情人节,要不要过一下?”
季清耳朵被吹热风,痒得不行,偏偏陈青岩挤着她,另一边是孩子们,她躲也没地方躲,只能生生受着。
“咋过?”她问陈青岩。
陈青岩想了下,说:“听你的。”
季清本想说听我的那就不过,但一想这也算是她和陈青岩过得第一个七夕节,更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过七夕,倒是挺有意义的。
想到二月十四,西方情人节的那天,她第一次接纳了陈青岩,在心里和陈青岩正式开始生活,她心里就甜丝丝的。
没想到一晃眼,居然已经过去半年了。
当时的她很紧张、忐忑,但事实证明,陈青岩给予她的几乎全是美好。
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七夕,她再也没有忐忑,有的,全是对于未知美好的期待。
“那到时候咱们小小过一下。”
在夜的帷幕下,孩子们渐渐睡去,季清给他们盖好被子,转身窝进陈青岩怀中。
陈青岩拍拍季清的被子,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睡吧。”
次日,老太太天不亮,还不到六点就起来了。
她又是咳嗽又是收拾东西,弄得哐哐当当直响,盼娣、招娣和家旺被吵醒,想睡觉又吵得睡不着,索性起来跑出去玩了。
必旺年龄小睡眠沉,压根没受影响。
季清也被吵醒了,但她装着没反应,眼睛紧闭着继续睡。
陈青岩则是给必旺和季清掖好被子,起来走过去对老太太说:“娘,季清和小旺还睡着呢,你手脚轻点,别吵着他们。”
“这都几点了还睡,太阳都快出来了。”老太太昨晚在堂屋听陈青岩耐心给季清解释了一个又一个问题,很是不高兴,这会儿发泄呢。
陈青岩沉下脸,十分不悦:“娘,你再这样以后我们就去别的地方住。”
老太太:“你吓唬我呢嘛!”
陈青岩:“我说实话而已,季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让她多睡会,别弄这些有的没的。就是想弄,也等季清起来了再弄。”
老太太现在全指望陈青岩,自然不愿得罪陈青岩,也没有再敲敲打打,把笤帚往地上一扔,转头出了大门,去找她的老姐妹诉苦了。
诉苦内容,便是陈青岩把媳妇当老娘养,把她这个娘一点都不放在眼里。
但外人却不这么觉得,大家都羡慕老太太有陈青岩这么有担当有本事还孝顺的儿子,所以大都劝老太太自己想开些,儿子心地好,对媳妇好,自然也不会太亏待老娘。
老太太诉苦无门,回来路上看到扛着锄头下地的陈家老大对她不理会,又是一肚子气。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更能惹她生气!
到了门口遇到老陈头,老太太气愤问:“老二媳妇起来没?”
老陈头:“没。”
“这也太懒太不像话了!”老太太气得不行,“我真是见不得她那样,看着我就不痛快。”
老陈头抽一口旱烟,吐出眼圈,幽幽出声:“你这辈子啥时候痛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