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人该坐的坐好,该靠的靠好,开车的司机师傅发动了拖拉机,伴随着突突突的声音和冒起的黑烟,拖拉机发动起来。
闻声来围观的乡亲们看到这一幕,纷纷感慨不已。
“人家儿子就是出息啊,老爹生病了找车拉到县城看病去。”
“可不,说着是断绝关系了,可你们瞅瞅,这爹娘一有毛病,他不还是乖乖回来了吗,依我看,就不能信陈老太背后的舌根子,这儿子多好啊。”
“陈老太那张嘴啊,就是太毒,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住,要是个没本事的儿子儿媳妇,也就认命被她拿捏死了,可人家有本事呢,怎么可能由着她折腾。”
“哎,你们说陈老太怎么命这么好啊,她跟老陈头也没什么本事,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为啥就能生出陈青岩这么攒劲的儿子啊。”
“还能为啥,祖坟冒青烟呗!”
人群中一个以前跟老太太关系不错现在臭掉的老婆子,闻言挤进人群,望着远去的拖拉机,吧唧着嘴不屑开口:“跟她有什么关系,人家陈青岩本就是文曲星,老天爷托到她的肚子里而已,她那时候肚子大生不下,老陈头架子车推到镇上卫生院,找大夫帮忙接生的。”
大家听了话题顿时变了:“原来陈青岩是在卫生院生的啊。”
“你们说,是不是卫生院生的娃娃更聪明啊,毕竟现在不是提倡呢嘛,要科学生育科学教育,凡事都得跟着科学走。”
“这就不是一码事,以前哪有什么科学,咱们祖祖辈辈不都是自己家里生的嘛,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东西就是命,跟其他的没关系。”
“说是没关系,但我想着以后还是尽量去卫生院吧,毕竟要是一家子能出来陈青岩那样一个,全家人都跟着不用受苦了。”
……
拖拉机上,季清和孩子们坐成一团,孩子们看着路过的风景叽叽喳喳讨论,季清则默不作声,一边看着车上这些人,一边想着接下来的安排。
老太太甭管多嫌弃陈青岩骂陈青岩多凶,这会儿她可得意着呢,在一众亲戚中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开口说话言语间都一副不是我儿子你们能去县城的自豪感。
这样的老太太季清早就知道,她并不吃惊,唯一让她吃惊的,是老陈头的模样。
原本从别人口中听的时候,她是没什么感觉的,毕竟人上了年纪都会生病,老太太又一向做事浮夸,难免会夸张些。
昨天她没进屋,没看到老陈头啥样,今天亲眼看到后老陈头的模样后,即便还没有见到医生,她也能猜到老陈头身上这个病肯定不轻。
短短一年时间,老陈头瘦了一大圈,原本身上看着还有些肉,现在整个就皮包骨的样子,蜷缩在一起,脸上也泛着黑,看着就很不对劲。
季清这才明白,为什么陈青岩坚持要送老陈头去县里看医生。
瞧老陈头这个模样,镇上卫生院估计是没办法的。
拖拉机轰隆隆开到镇上,季清让车在院子门前停下,叫来张娜把四小只托付给她,接着拖拉机直接开到了汽车站。
一众人下车,换乘开往县城的班车。
坐上班车,大家都长长叹了口气,拖拉机虽好,可也冷啊,还是这有窗户的车好,没冷风吹,座椅也舒服。
不过坐了一会,有人就不舒服了,说是晕车要吐,折腾了一路,总算是到了县城。
到县城已经是中午,这会儿是休息时间,陈青岩便先带着一行人去吃饭,去的是人民饭店,陈青岩要了个包厢,点菜直接按照吃席面点了一桌。
这样,也省去了点菜的麻烦。
农村里吃简单席面大家都一个跑的比一个快,更不要说人民饭店这六菜六肉一汤的大席面了,菜品一个个端上来,一桌人眼睛都看直了。
除了老陈头,老陈头折腾了这一路,别说吃饭了,连坐着都费劲,陈青岩便找人要来几张椅子拼在一起,铺了被子让老陈头躺着,拿筷子挑出一些不刺激的豆腐白菜之类的给老陈头喂。
亲戚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赞叹陈青岩真是孝顺,有本事又孝顺,这样的儿子可不多见。
三姑妈是个实诚人,见状也开始说教老太太:“我说你啊,就别再有什么不满的了,你满村子看看,谁家儿子能做到咱家青岩这样,你就知足吧你!”
老太太鼻孔哼一声,故意大声说:“什么孝顺,这是装样子给你们看呢!”
要是真孝顺,就不可能处处防着她,生怕她花他挣的钱!
听老太太这么说,几个亲戚都脸色不好看,同时也知道跟老太太说不通,便转向陈青岩,让陈青岩不要往心里去,别听老太太的。
对此,陈青岩一笑置之,季清也不吭声。
吃完饭又在包厢里休息了一会,众人一同前往县医院。
老陈头的症状是胃疼,季清便挂了肠胃科的号,陈青岩和大队长扶着老陈头进去看病,其他人就在走廊里等着。
陈青岩给了陈芬芳五块钱,让她自己去挂号,陈芬芳找了个护士,偷偷问能不能看胎儿性别,被人家严词拒绝了。
她想来想去,想不到还有什么好检查的,便把五块钱装回兜里,回去跟众人坐着一起等。
老陈头的病在胃上,医生一通检查后表示,就是普通的胃病,人年纪大了不消化,吃点药别下地,慢慢养着就好了。
老太太一听没病,人都慌了,连说不可能。
要是没病的话,她还怎么跟陈青岩要钱啊?!
陈青岩也不相信,他的想法当然不是老太太那么自私,他只是直觉不对劲,要是一个人没病,怎么可能突然身体差成这样?
医生见陈青岩不信,也懒得再跟陈青岩费口舌了,便让陈青岩带老陈头去拍X光,照B超,反正能做的都做一遍。
做这些要不同医生做,还要不同医生看,这些都属于先进科技,老大夫们不会看。
陈青岩便和大队长一起,又来回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
最终,各种结果交到一个据说是刚念完医科大不久的年轻大夫手上,大夫让老陈头躺好,拿起片子看了一会,又一边按老陈头的胃部一边问了一些问题。
问完之后,大夫让老陈头先等着,将陈青岩叫到门外。
“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可能会承受不住,不过我还是得跟你说,你父亲得的这个病,不是普通的病,是绝症,目前咱们医院没有条件治疗,保守估计,最多还有三个月可活。”
陈青岩愣住,他刚要开口,身侧一声爆哭传来,不等他反应,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太太已然扑在了年轻大夫的身上。
“你说什么?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