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之所以站起来像对面的男人女人打招呼,一是出于礼貌,二则是出于对方毕竟是李姐的儿子和儿媳,是李姐虽然不满却也最亲的人。
所以一开始,季清还是客客气气的。
可对方丑恶的嘴脸,实在是让她恶心,让她一点都不想给这样的人好脸了,所以她拉着脸坐了下来,若无其事的喝水看向玻璃窗外。
而钱小梅听到婆婆口口声声称呼季清老板,终于将目光投向季清。
她上下打量着季清,问婆婆:“妈,你这位老板,具体是做什么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也是让人不太舒服的。
李姐在自己的事上糊涂,看旁人的事却还是清醒的,她听儿媳妇这么问,当即就不太高兴了,并不回答,而是说:“你们不是还有事吗,你们去忙你们的吧。”
言下之意,赶紧走人。
可钱小梅哪是这么好打发的,她既然已经在心中认定了婆婆来这地方来的鬼祟,就不会轻易放过。
她笑了笑,看向季清,嘴里也发出赤裸裸的挑衅:“我们不太忙,妈,你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咱们都是大大方方的人,又没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季清闻言,终于嗤笑一声。
李姐在季清家里干活没有一年也快了,虽然季清在家里从不发脾气,见了人也都是和和气气的,但在日常的相处和看季清做事时候的雷厉风行,她是能看得出季清是有些手段的。
再说了,没有手段怎么能把生意做那么大呢?
所以,看到季清变了脸,李姐立马就慌了。
她怕季清因此生自己的气,也怕这样不懂分寸的儿媳,在季清这里讨不到任何好处,毕竟儿媳怎么厉害就是在家里厉害,真让她出去做点大事她是一点能力都没有。
就算她也不喜欢这个儿媳,可毕竟也是自己儿子娶的老婆,说到底李姐是不想在外面这样的大庭广众下闹起来的。
于是,她连忙向季清赔礼道:“老板,我这儿媳不会说话,她跟谁说话都这个样子,你别往心里去。我们这儿可能还有些话说,你先吃吧,我跟他们出去说。”
“我怎么不会说话了?”钱小梅不高兴婆婆这么说自己,嚷嚷出声。
雷福也无脑帮腔媳妇:“妈,你怎么好赖不分啊,小梅这是帮你呢,我们看到你跟陌生人在一起,肯定要问问怎么回事,就问问你老板是做什么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钱小梅切一声:“遮遮掩掩的不敢说,我看肯定没干好事!连干什么的都说不出来,还能进这样的餐厅,不会是溜起来的吧!”
李姐语塞。
她从前觉得儿子儿媳妇不讲理,但还没发现,俩人居然这么咄咄逼人,还这么愚蠢!
“餐厅门口站着服务员呢,我们怎么溜,我们光明正大进来的!”李姐也有些来气了,声音拔高几分:“你们这是想问人家干什么吗,你们就是来给我找事的,看我出现在这里,你们觉得我不配,我进不来!”
钱小梅心中龌龊的念头被挑明,她恼羞成怒,也跟着生气起来,她手直接指向季清:“妈,我跟你才是一家人,作为一家人,我关心一下你而已,你这么护着她干什么?”
李姐被气得哼哧哼哧的,不是她不愿意说季清开店挣钱的事,只是她儿媳妇一开始就带着恶意问,她既不想让季清生气,也下意识就不想说。
什么人啊,跟查贼似的,要是真的那么关心她,她都在外面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保姆了,怎么没见关心一下?
现在说关心,呵呵!
她生气得很,反问俩人:“那你们呢,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这里不是吃一顿死贵死贵吗,我没钱进来吃,你们又有钱了?”
雷福皱着眉头回答:“妈,你说话别太难听,我单位领导给儿子过百日宴,我带小梅一起来的。”
钱小梅抱着胳膊:“就是,我们正大光明。”
直到这一刻,季清仍旧没有搭理钱小梅和雷福。
她扫一眼钱小梅指着自己的手指,伸手叫了服务员,服务员一看是金卡客人,快步上前,躬身问季清:“女士,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季清是想问自己的菜什么时候才能上的,不料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钱小梅先对着服务员讥讽说道:“你们这家店不是有门槛的吗,怎么随便人都能进来,她都进来坐了这么一会儿也不点菜,你们也不管管!”
服务员疑惑抬头,不解的看向钱小梅。
方才服务员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也听到了钱小梅喊另一个客人妈,她便认为这些人是一起的,只是拌拌嘴而已,没想到钱小梅居然说出这种话。
难道不是一起的?
还是说,熟人吵架了,所以闹着呢?
季清还是没搭理,服务员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想您搞错了,这位女士是我们店的金卡会员,她是拿金卡进来的,也已经点菜了。”
金卡?
钱小梅当场愣住。
什么金卡?她怎么都不知道还有金卡?那是干什么用的?
看钱小梅吃瘪,季清表情没变,轻声对服务员说:“帮我看看我点的菜怎么没上,都等了挺长时间了。”
“今天有人订了桌给孩子过百天,所以厨房那边会慢点,我现在去帮您催一催,你再稍等一下,真不好意思。”服务员说完,欠欠身走了。
既然还要等,季清便打算先去趟卫生间。
她起身,看着李姐说:“我去趟卫生间。”
李姐:“好,我在这看着。”
季清转身离开后,李姐再也忍不了了,冲着儿子气愤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是我的老板,你们这么对着她乱说话,是诚心不想让我好过,是不是!”
钱小梅:“我们这是关心……”
李姐:“别装了,你们关心我不是这样给我难堪!更不是这样给人家难堪!人家好心带我来吃个饭见个世面,让你们给惹一肚子气!”
雷福从小到大都是人之骄子,被父亲母亲捧在手心,也习惯了母亲对自己百依百顺,这会儿看着母亲尽力维护一个外人而吼自己,也有些不高兴了。
“妈,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就问问她干什么的,怎么就给她难堪了?”
钱小梅:“就是,难不成,干的不是正经事?”
她看季清漂亮又烫着卷发,既有女人的妩媚又有被钱养着的贵气,想起丈夫单位那个领导的小情人,恶意揣测道:“不会是给人家当情儿的吧。”
李姐气得快晕过去了,直接说了:“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老板她是开店做生意的,人家的货在商场都有呢,她丈夫是搞研究的,人家清清白白,能挣钱有身份,你们说话小心点!”
而另一边,季清从卫生间出来,遇到了一个熟人——云峰。
云峰是出租车车队的经理,季清当初去谈过年礼盒的时候认识的,也是帮过她的那个出租车师傅云若海的弟弟,那次礼盒生意谈成之后,季清又陆陆续续坐过几次云若海的车。
慢慢熟了之后,逢过节季清就会去云峰那边跑一趟,送点礼盒谈点生意,出租车车队办公室有电话,季清现在要用车,会提前去邮局给出租车车队打电话,表明啥时间啥地点,需要车跑一趟。
比起之前,这样方便不少。
前些日子季清嘉城市的干货店开业,还请了云峰过来捧场。
云峰今天过来,同样是来捧场的。
表兄四十岁得了一个儿子,欢喜的不得了,特地花大价钱在最新开的望湖餐厅给儿子过百日宴,还让他叫了出租车车队的几辆车,把家里人一起拉过来的。
除了家里人,来的还有表兄单位的同事,当下环境,人人都知道开车能挣钱,云峰又是出租车车队经理,自然更是香饽饽,被捧着喝了不少酒。
他就是走到没人的地方醒酒,才看到季清的。
“季老板,你来这儿吃饭?”云峰嘴里叼着一支烟,伸手打招呼。
季清点头:“是啊,好巧,你也来这儿吃饭啊,看来这望湖餐厅的名气还真是挺大的。”
云峰摆手:“我一个粗人一看就不是会享受的,是我表兄,他给儿子过百日宴,我过来给他祝贺。”
季清顿时明白,跟李姐的儿子儿媳妇是一拨的,她顿时有了一个主意,嘴角翘起来,笑着指指云峰手中的烟:“这儿不是不让抽烟吗?”
“管得了大厅,能管得了男厕所嘛。”云峰努努下巴,示意要去男厕所抽。
季清:“那我先不拉着你说话了,你先过去抽吧,我就坐在那边窗边的位置,你等会儿要是不忙的话过来找我,我跟你谈点事。”
云峰当即应下来:“行,你先过去,我抽完烟就过去。”
季清勾着唇往座位的方向走去,远远就看到,李姐那儿子儿媳还在呢,还拉着李姐不知道说什么,李姐看上去已然不胜厌烦,都快暴走了。
她冷哼一声,抱着胳膊走了过去。
钱小梅和雷福压根没有注意到季清的到来,他们不相信李姐说的季清在商场卖货的话,非要李姐具体说一说,李姐看儿媳这么难缠,是一点都不想说了。
她害怕说了之后,事儿精儿媳给季清添麻烦。
结果就是,她越不想说,儿媳妇越要问,简直陷入了死循环。
到了最后,问不出来,钱小梅一跺脚:“妈,我看你真是遇上骗子了!行,你不想说,那我直接问她!”
钱小梅一转身,对上季清冰冷的眼神,差点吓得一个趔趄。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提防的看着季清:“你干什么?”
季清挑眉:“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啊?”钱小梅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咬着牙不服气质问:“你也别怪我冒犯,我们做儿女的为老娘担心是天经地义,要不是我妈遮遮掩掩不肯说,也不至于这样。”
季清:“哦。所以?”
钱小梅:“所以我想冒昧问问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做的是不是正经事,只要你说了,我们就不再打扰你了。”
李姐已经没眼看这个愚蠢又恶意满满的儿媳妇了,反正她这个儿媳妇,就是跟她过不去,就是看她今天过来这里吃饭了,想让她下不来台罢了。
绝望的李姐索性坐了下来,垂着头将脸别过去。
以前她老姐妹到家里找她,她儿媳妇就对着人家这样一通盘问,说话夹枪带棒,最后把她老姐妹给气走了,这次跟那次,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绝望的同时,李姐又有些伤心,她伤心自己把儿子教的太傻,竟然看不出自己媳妇有多坏!
季清盯着钱小梅那张理所当然的脸看了几秒,微微一哂:“你问我就要告诉你?你是公安局派来调查我的?那你出示一下证件,我看看我是犯了什么罪。”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就是说不出口。”钱小梅看季清避而不答,越发正义感作祟,嘴里的话也凌厉了起来:“你要是做的是不正经的事,我们就不能让老娘再给你做事了。”
季清呵呵:“不让给我做事,你打算把老娘接回家养着?”
不等钱小梅回答,季清对着雷福又开口:“我可是听说,你娘现在没有地方可以住,才来做住家保姆的,你这个当儿子的我看挺孝顺,既然这么关心老娘,怎么不把老娘接回家养着还让老娘出来工作,不会是你媳妇看不顺眼你老娘,逼你老娘出来的吧?”
此话一出,雷福脸上顿时挂不住。
钱小梅也急了,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挑拨离间!
“你……”
“吆,还挺多人啊。”云峰的声音懒洋洋插进来,再一看,季清居然在跟人对峙,他忙问:“季老板,这是怎么回事,咋还闹上了?”
季清之所以跟钱小梅抬杠,激怒钱小梅,就是在等云峰过来。
闻言,她转头看向云峰,露出无奈一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这俩人觉得我没资格来这家餐厅吃饭,搁这儿盘问我是干啥工作的,要我证明自己是个正经人。云哥,我正为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