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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陆观华和陆林希就打算坐公交车回去。
陆观美将他们送到站台,约定下周再过来。
两人挤上公交车,由于车上乘客太多,两人只能站着。
陆观华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握着公交车的扶手,时刻都要保持平衡。
陆林希站在他旁边,时不时看窗外的风景。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拍了下她的胳膊,她侧头一看,是个姑娘。对方长得很漂亮,穿着粉色棉衣,白皙的皮肤,鹅蛋脸,是个难得的美人。
对方冲她笑了下,“原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她指了指陆林希眉心的小痣,“看到你这颗痣,我才确定是你。”
陆林希眨了眨眼,她认识对方吗?还是认错了?
姑娘见她不记得自己,冲她笑了笑,“我呀,上次苏宁电器开业,我钱包被偷了,是你牛仔裤的链条勾到啦。还有印象吗?”
陆林希恍然,原来是她,她点头,“是,记得。”
只有一面之缘,又过去两个多月,她已经不记得对方长啥样了,难为对方还记得她。
就在这时,两人面前的乘客要下车,姑娘让陆林希坐。
陆林希怕爸爸摔倒,让他先坐。
这么挤的公交车,也不好让来让去,陆观华只好坐下。
姑娘笑眯眯冲陆林希自我介绍,“我叫邓韵秋。”她旁边还站着个年轻男人,给陆林希介绍,“这是我对象,高林飞。”
年轻男人冲陆林希点了下头。
陆林希冲对方笑了笑,“我叫陆林希。”又看向两人,“这是我爸。”
邓韵秋显然是个非常健谈的人,她今天跟对象约会,买了些零嘴,非要塞给陆林希一包,“这个挺好吃的。你吃吃看。”
陆林希不肯要,她坚持给,陆林希只好收下。不过因为车上味道太重,她又有点晕车,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不成,没什么胃口。
下一站,哗啦啦下了十几个乘客,空下来好几个位置,邓韵秋指着前面一个位置,“那边有位置,你快去坐吧。”
陆林希点点头,坐到来时一样的位置。她打开窗户,这才觉得自己会呼吸了。
在离家还在三站路时,公交车上来四个年轻男人,这几人等车门关闭后,直接抽出一把刀,恶狠狠命令司机拐弯。
公交车立刻转向另一条方向。这条路人烟稀少,周围长了半人高的野草,道路两侧长着四季常春树木,显些阴气森森。
车上的乘客大概有十三四个,看到几人抽刀那一刻,所有人都慌起来。脑子里共同滑过一个念头。真倒霉,居然遇到路匪。
说起来,路匪这个称呼并不陌生。甚至是个年代的产物。
陆观华和周华去北边出差,被拦路抢劫,这是其中一种路匪。火车上也有路匪。公交车上也有。甚至曾经有部《四十四路》的电影就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
公交车停下后,这些路匪这才彻底忙起来,一脸凶神恶煞命令他们拿钱。
大伙吓得不轻,也不敢废话,一个个开始掏钱。
陆林希是小孩子,几个男人料定她没什么钱,所以也没有命令她上缴东西。乘客们将身上的钱掏出来递给路匪,但他们皱了皱鼻子,似乎不满意。
有个又瘦又矮,长得尖嘴猴腮的路匪直接拎起一个乘客,上手翻他的兜。
“老大,你瞧他们都不老实,把大头留下,只给我们一点小钱,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一个路匪直接给了那位不老实的乘客一巴掌,立刻把对方的脸扇肿了,却依旧不解气,轮起巴掌又扇了好几下,直到对方吐出一颗牙齿,他才停止。
其他乘客见此,吓得不轻,赶紧把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交给路匪。
陆观华也在掏钱,钱倒是次要的,关键是他包里装了存折。
之所以带存折是为了买下商铺。毕竟这年头好的商铺难得。谁成想这次运气这么背,居然遇到拦路抢劫的路匪。
现在见对方搜身,怕对方发现自己有存折,陆观华颤抖着双手伸进包,手忙脚乱掏里面的东西,实则用手撕存折内页。
他包里放了些纱布、身份证、创可贴、卫生纸以及一些零钱。
矮个路匪后面挨个翻找,找来的钱交给其中一个路匪,高个路匪站在门口监察,另外一个路匪在车下望风。四人分工合作,一看就是老手。
陆观华掏了这么久的包,却只拿出十几个硬币,而且多数都是一毛、一分的硬币,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块钱,那个负责装钱的路匪看了陆观华好一会儿,心有不满。
矮个路匪正在搜后面一位女乘客,不是别人,正是邓韵秋,他对象坐在她旁边,两人时不时用眼神交流。
高林飞冲着邓韵秋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冲动。
矮个路匪在搜身时,似乎动了色心,眼睛色眯眯看向邓韵秋。这么漂亮的美人真是难得一见。他搜东西时手不老实,有意无意摸她的脸,甚至他还主动去解她棉衣的纽扣。
邓韵秋巨烈挣扎,矮个路匪见她不听话,反手扇了她一巴掌。
邓韵炙捂着脸看向旁边的男人,“高林飞,你是死人吗?!”
高林飞却吓得面无人色,垂下头根本不敢看女友的眼睛。
矮个路匪笑得越发得意,“你看你对象这么怂,你还不如跟了我。”
另一边,站在陆观华旁边的高个路匪冷着脸,命令陆观华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
他包里东西并不多,比较醒目的就是被他撕碎的存折内页。
内页被他撕了十几下,最大片的纸片也仅仅有大拇指盖般大,但是高个路匪极有耐心,他朝坐在陆观华旁边的乘客扫了一眼。对方吓得脸色发白,下一秒试探着坐到前面。
高个路匪顺势坐在陆观华旁边,将存折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冲陆观华笑了笑,“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就是拼图。”
陆观华紧张地直咽唾沫。
高个路匪却不再看他,不仅不慢把存折内页有字的部分拼起来。随后他双眼微微眯起,看了眼陆观华。
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居然五个零。
20万这是什么概念,就这么说吧,这笔钱虽然不可能是T市首富,但是也能排到前百。
高个路匪冲另外两个同伴招手,矮个路匪原本还想把女人拉到下面快活,见老大叫自己,立刻将女人丢下。三人围在一起嘀咕,最后达成合作,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陆观华。
陆观华在存折被拼出来那刻,心脏一直都在剧烈跳动。
就在他怔愣时,高个路匪一把攥住他衣领,将他狠狠灌到过道。只听砰得一声响,陆观华脑袋直接砸在座椅的一角,他额头瞬间青紫。
他脑袋晕了一瞬,抬头看到正打算起身的女儿,冲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陆林希紧紧扣住椅子的布艺靠垫,一颗心砰砰跳。爸爸以为今天能谈下商铺,所以把存折带来了。那么大一笔钱,没人会不心动。
如果她现在出去,这些路匪有她这个把柄,爸爸舍不得她受委屈,肯定会妥协。
可是他不交出去,他就会受皮肉之苦。
陆观华撑着身子站起,还没等他站稳,又一脚踢了过来,他闷哼一声,并不叫疼,也不妥协。
他想好了,就算这些人打死他,他也不会把钱取出来。
高个路匪似乎猜到他所想,他确实在打这笔钱的主意。
他们就是打劫一百回也弄不到这么多的钱,到了嘴边的肉就这么飞了,他们舍不得。
可这钱要怎么取呢?如果存折好好的,他们直接拿着存折去取就行。可现在存折被撕坏了,需要重新补办。而补办存折需要本人才行。
让这人去邮局取钱,万一他向工作人员求助,他们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到。
虽然他只打了这两下,但陆观华丝毫不妥协的倔劲儿让他清楚意识到这是个硬茬子。高个路匪计上心头,一把揪住陆观华,将他的脸对着其他乘客,粗哑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你们有谁认识这个人?只要你们认识,我们可以放他走,甚至把钱也还给你。”
乘客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认识陆观华。毕竟公交车的乘客来来回回换人,大伙素不相识,还真没人认识他。
就在这时,高林飞推了推眼镜,他在公交车上扫了一圈,视线落到一直坐在前排的陆林希身上,立刻站起来,冲那三个路匪道,“那个女孩是他女儿。”
随着话音落下,立刻有人附和,“对对对,我刚刚看到她把位置让给她爸。”
路匪们的目光立刻集中到陆林希身上,其中一个路匪像拎小鸡仔似的一把将陆林希提到前面,命令陆观华把存折上的钱全取出来,“如果你不取,我就把你女儿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让她再也回不来。你可考虑好了。”
原本视死如归的陆观华看到女儿被提出来,吓得心脏砰砰跳,原本那股想要与他们同归于尽的念头也抛到脑后,这些人渣不会放过小希,他双手颤抖,忙不迭道,“别别!你们别卖她!”
高个路匪终于满意,让矮个路匪和收钱的路匪带陆观华去邮局取钱。
矮个路匪色眯眯瞄了一眼女乘客,冲高个路匪讨好一笑,“哥,你让他们去呗。我活了三十岁,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你让我爽爽!”
高个路匪看到他这怂样就来气,不过马上就有一笔入账,他心情好,冲另外两个兄弟点点头。而后冲矮个路匪嗤笑一声,“去下面办事。在车上这么点地方能干啥?”
矮个路匪见大哥支持,笑得更加谄媚,“是是!大哥,我带她去下面。”
负责收钱的路匪捡起陆观华的拐杖,陆观华接过拐杖,冲女儿安抚一笑,“爸马上就回来。你别急。不会有事的。”
陆林希紧张地后退两步,陆观华见女儿吓成这样,叹了口气。
负责收钱的路匪和望风的路匪一块带陆观华下了车。
其他乘客吓得一声不吭。矮个路匪走到那个女乘客面前想拎她下车。
还不等两人下去,就在这时,陆林希突然大叫一声,“爸!你别听他们的。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丢了这么多钱,警察肯定会紧咬不放,为了后顾之忧,他们也会把我卖得远远的。把你另一条腿给打折。你不要上当。”
乘客们吓得半死,所有人都在想:这个丫头是傻子吗?如果你没说出来,他们还不会这么想。但是你都这么讲了,他们为了后顾之忧,肯定会这么做啊。太傻了。
陆观华也没想到往日聪明伶俐的女儿居然会在这当口惹怒路匪。
矮个路匪也确实被她惹怒了,丢下邓韵秋,转过身就想给陆林希两巴掌,教训一下她。
高个路匪伸手阻止他。这个时候要以大局为重。有了这笔钱,他们四个就能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钱还没到手,对猎物要有点耐心。
他将陆林希按到陆观华刚刚坐的位置,不屑地哼哼,“你一个丫头片子能值几个钱,值得我们大费心思。有了这笔钱,我们早就跑得远远的。谁还管你们。”
陆林希立刻抓住他话里的漏洞,扯着嗓子大喊,“爸!你听到了吧?他们承认会对你动手。你已经没了一条腿,如果再没一条腿,哪还有活路,他们这是逼你去死呢。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爸,你不要听他们的。”
高个路匪攥起的拳头青筋暴起,一巴掌挥了过来,“住嘴!我说不会动你们就不会。指望那帮警察帮你们追回钱,等着下辈子吧。”
他动作粗鲁,陆林希挨了这掌,右边的脸火辣辣地疼。哪怕她皮肤黑黢黢也能看出来。
女儿长这么大,陆观华从来动过她一根手指头,被高个路匪如此狠揍,陆观华哪里受得了,他挣扎着想上车,“我跟你拼了!”
奈何他瘸了一条腿,动作自然不如正常人灵活,还不等他爬上车,衣领就被人从后面摁住,对方微微一用力,他直接摔倒在上车的阶梯,好在他伸手抓住扶手才没磕到脑袋。
就在高个路匪想再给陆林希来一下狠的时,突然她往后退了退,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木仓指着他,“不许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打瞎你一只眼!”
矮个路匪看到她拿着木仓,不屑地哼笑,“你拿着玩具木仓吓唬谁呢?”
高个路匪伸手想要靠近她,“乖!把枪给叔叔,我保证不会动你爸一根手指头。”
陆林希双眼警惕,又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贴到车壁,双手却很稳,并没有半点松懈,“我不信!你连我都打,更何况是我爸呢!”
高个路匪哪里被孩子戏弄,顿时恼羞成怒扑过来,想上手夺掉陆林希手里的玩具木仓。他想着就算对方真的发射也不怕,反正里面只是塑料子弹,顶多擦破点皮,不会有什么。
另外三个路匪也没有阻止,大哥对付一个丫头片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他们分别在车上车下等着看好戏。
陆观华怕女儿吃亏,挣扎着站起来,扯着嗓子大喊,“我取!我现在就去取钱。你放过我女儿!她小孩子不懂事,不是有意冒犯……”你。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随着一声洪亮又刺耳的木仓声响起,一切都好似静止。
这声响把所有人吓得魂不附体,乘客和路匪们全都害怕极了,连大气都不敢出,全都惊恐地看着那个瘦弱且黑黢黢的小女孩。
她眉心有颗小痣,在黝黑的皮肤中并不显眼,真正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双眼。那是怎样一双眼,它没有孩子该有的天真活泼,没有女性该有的娴静温柔,更没有害怕仓皇,只有冷静决绝和带着焚烧一切的可怖。
她两手紧紧握着一把枪,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而离她对面不远处那个高大男人在震惊过后,像一块大石轰然倒下,后脑勺直接砸在公交车的地面,发出沉闷地巨响。
他的脸正对着公交车的门,下面两个路匪紧紧看着他眉心那个破洞。
这是一把真1木仓,而且它直入眉心。就算再不懂医术的人也知道这人必死无疑。大罗神仙也难救。
他甚至没来得及交代后事,眼睛发直,人连一个字都没说,瞬间就咽气了,连五秒钟都不到。
乘客们吓得疯狂尖叫,有的双腿颤抖,有的一脸惊恐躲避陆林希扫过来的目光,有的尿了裤子,刚刚暴露出她身份的人更是吓得缩在角落,不敢吭声……
而那三个路匪在短暂的惊诧过后,下意识看向陆林希。
只见那小姑娘用一种极其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很可怕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们。
要是搁以前,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八岁小女孩吓住,但是在对方杀了一个人之后,又把目标放到他们身上时,三人害怕了。
他们抢钱是为了过好日子,但如果钱没抢到,命先没了,那抢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底下两个路匪吓得半死,拔腿就想跑。没想到第二声枪响起,吓住两人的去路。
收钱的路匪瘫软跪在地上。负责望风的路匪紧急刹车,不敢再跑,两人双手皆高高举起,忙不迭开口,“别开木仓,我们不跑。你小心走火。”
陆林希终于开了口,她用奶凶奶凶的口气威胁他们,“再跑,我打死你们!”
两个路匪都不敢再跑,甚至不敢回头,举起双手投降。
陆观华上了车。陆林希站在窗户边,手里拿木仓指着他们,“乖乖上车!我们去警局!”
两个路匪立刻转身上车,找位置坐下。
陆观华被女儿这样子吓住,这是魔怔了吗?他刚想开口,夺过她手里的枪,却见女儿视线轻轻略过他,冲着司机点了点下巴,“把车开到警局。”
司机刚刚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突然被点名,他立刻反应过来,冲对方点头,“好好好!”
陆观华担忧地看着女儿,陆林希冲他摆了摆手,“爸!你坐好!”
陆观华都要吓死了。他倒不是觉得女儿杀人可怕,而是被女儿这超出常人的冷静吓得不轻。
这孩子聪明不假,但也就是做生意聪明,可她居然敢开枪,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还有她哪来的枪?她跟谁学的开枪?
陆观华活了二十八年,他都不会开枪,女儿跟谁学的?
女儿身上有太多谜团,陆观华也是满肚子疑问,但是在这当口,他也不好详问。
女儿身上有太多谜团,陆观华也是满肚子疑问,但是在这当口,他也不好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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