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绝境

漫天箭雨从纸糊的门窗中射进屋内，二人打翻桌椅，掀起床板立在身前，挡住了第一波箭雨，正要从侧窗翻出，一波箭头燃火的火箭又飞了进来，瞬间便将整个屋子点燃。

苏然正要冒火而出，却被裴纶扯住衣袖，顺他手指方向一看，房间角落有木架上放着一盆清水，看来是裴纶准备清晨洗漱所用。

从被子上扯下两块破布，浸透清水系在脸上遮住口鼻，又将这盆水泼在被子上，二人顶着被子从侧窗翻出，瞬间又是数支羽箭飞来，就地翻滚躲开，苏然抬头一看，冲天火光下，一袭银色飞鱼服的陆文昭正站在几排弓箭手后冷冷地盯着自己，而他旁边站着的，正是客栈老板。

陆文昭脸上闪烁着跃动的火光，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弓手涌来，正向这间客栈后院的墙头屋顶攀爬。

绝不能再犹豫，若等到这些弓手占据高位，自己和裴纶必然万劫不复。

又是一轮箭雨袭来，苏然用刀挑起那床沾了水的棉被，顶在身前旋转铺开。被子沾水后分量不轻，苏然运转手腕使巧劲转的密不透风，护住自己和裴纶，将飞来箭支尽数隔开，不退反进，顶着棉被冲向陆文昭。

陆文昭身前只有三排弓手，苏然冲到近前，拇指一顶，弹刀出鞘，而后用力一甩，那张棉被便如同天降大网一般朝这群弓手盖了下去，借着棉被遮挡视线，苏然纵身虎跃，扑入人群，身形扭转，眨眼间便将几名弓手咽喉隔断，裴纶这时也冲了进来，他一根短棍使得密不透风，抡起来的呜呜作响，与苏然肩背相靠，四面对敌。

这些弓手身上只配一把短刀，根本来不及拔出，二人直如虎入羊群，一时间杀的鲜血横飞、脑浆四溢，哀嚎惨叫之声不绝如缕，一交上手，苏然就断定这些弓手并非王府精锐，或许是地方卫所士卒，明显旧疏训练，苏然趁机捡起这些弓手掉落的短刀，对着墙头屋顶的弓手掷出，二人配合眨眼之间这些弓手便被杀垮。

陆文昭在二人冲出的第一时间便向后撤，苏然、裴纶喘了口气，擦干手上血迹便要追出，刚一推开院门，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迈出的半步脚又收了回来，重新将门关上。

门外街上密密麻麻站满穿着朱红色布甲的卫所士兵，正举刀架枪将小院团团围住，远处陆文昭身旁，还有不少人都穿着锦衣卫服色。

「怪不得陆文昭这狗贼一连几日不见踪影，原来是回京调兵去了，不知他使得什么手段，竟然又能光明正大的带锦衣卫出来追杀咱们。」裴纶顶上门骂道。

这么多人自己竟没能察觉！

苏然回想起来，顿时明白定是老板在酒菜中做了手脚，许是下了少量麻药，既尝不出味道，又能让人精神不振、昏昏沉沉，以至于今夜自己心思不定，五感不灵，竟未能察觉到这数百人已经靠近了客栈。qδ

他妈的！一路小心谨慎，没想到阴沟里翻船，苏然暗骂一声，躲在院墙下，不住环顾四周，寻找脱身之路。

若只有几十人，自己和裴纶冲杀出去未必没有生路，但此时外面少说也有数百人，硬冲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忽然「砰」的一声，北斋所住的甲字六号房门被从内撞开。

沈炼面目狰狞的抱着北斋从里面冲了出来，脸上满是烟熏的黑痕。甲字六号房在客栈后院的最西侧角落位置，因位置偏僻，较为安静，所以由生病的北斋居住，刚才射向那个方向的火箭最少，因而火势起的也比较慢，沈炼竟还来得及冲进去将北斋抱出。

只是苏然瞧见北斋肋骨下插着半截断箭，上衣也已被血液浸透，伏在沈炼怀中一动不动，看来她也被箭雨射伤，肋下要害中箭如此之深，又未经及时救治出血如此之多，估计是性命难保了。

苏然见此情景内心毫无波动，这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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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心爱慕着信王，为了他连掉脑袋的事都肯做，还多次坑害自己，可一旦没有利用价值还不是转瞬之间便被弃之如敝履，落得个身死异乡、命丧黄泉的下场，况且苏然此刻自身难保，命如累卵，哪有闲心去关心她的死活。

沈炼缓缓将北斋放下，双目赤红的问道：「陆文昭呢？」声音嘶哑，如同九幽地狱中的恶鬼。

苏然抬了抬下巴示意就在院外，沈炼猛地拔出绣春刀，随手将刀鞘甩到苏然脚下，拉开院门便冲了出去。

裴纶伸手要拦，苏然一把拽住，说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由他去吧。」

裴纶嘴角抽搐一下，最终默然没有说话。

沈炼冲出门外，一眼便盯上了站在远处的陆文昭，无视他身前密密麻麻的护卫，嘶吼一声扑了上去，他的吼叫中带着愤怒与绝望，看了一眼地上装饰着精美云纹的沈家祖传刀鞘，苏然明白，沈炼已然心存死志。

纵然沈炼悍不畏死，刀锋凌厉，然而双拳难敌四手，砍倒几人后，他身上还是添了几条口子，陆文昭就站在不远处冷冷的注视着一切，平日里一跃可至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堑。

两次都让苏然他们跑掉，陆文昭终于选择了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天罗地网之下，还需要什么藤牌手、火枪手？

这次没有地道可走，三人骑来的马也早已受惊乱蹿到不知何处，实到了拼死一搏的地步。

苏然行事做人，素来遇事不慌，处变不乱，心无滞碍，意比刚坚。能大能小，能升能隐，譬如九天飞龙，可刚柔并济，此刻若有脱身之法，他绝不会回头硬拼，但陷入绝境，他亦无悲无喜，浑然不惧。

沈炼既然已冲在前面，三人合力，互相配合彼此呼应杀个痛快，说不定尚有生路，若任由他独自死在外面，只剩两人更无幸免可能。

「冲！」

早已按奈不住的裴纶见苏然发话，一把抽出夹刀，左手持棍右手拿刀，踹开院门闷头便上。

苏然紧随其后，甩出一把短刀劈在一个打算背后偷袭沈炼的百户胸前，二人出其不意，一举冲到沈炼身旁，三人脊背相抵，互成犄角之势，幸得街道狭窄，锦衣卫与众军士铺陈不开，三人尚能勉力抵抗，艰难移动。

只是人力有时穷，前赴后继的敌人如潮水般将三人淹没，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苏然身上便多了十几道伤口，虽无一处致命，可苏然却感到自己脚下好像绑了铅块，手上的刀也越来越重，忽然一道鲜血溅到脸上，侧身一看，沈炼已倒在地上，被涌来的敌人踩在脚下。

苏然仍下意识的在挥刀招架，内心却出奇的平静，呵，此生到此为止了，多活十年，什么都享受过了，倒也不亏，只是没杀掉陆文昭，也没看到那艘大船，有些遗憾啊！

「砰！砰！砰！」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爆出数声巨响，潮水般的敌人瞬间空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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