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茶楼闲话（二）

那矮胖子道：「外边的人虽说刘三爷是衡山派的第二把高手，可是衡山派自己，上上下下却都知道，刘三爷在这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上的造诣，早已高出掌门人莫大先生很多。莫大先生一剑能刺落三头大雁，刘三爷一剑却能刺落五头。而且衡山派这些年门中弟子吃穿用度无一不靠刘三爷这一身家私，刘三爷门下的弟子，个个又胜过莫大先生门下的，加之刘三爷在江湖上急公好义，八方交友，四处散财，其声势已大大压过了整日里不见踪影，只知拉琴唱曲儿的莫大先生了。听说双方在暗中已冲突过好几次，刘三爷家大业大，不愿跟师兄争这虚名，因此要金盆洗手，以后便安安稳稳做他的富家翁了。」

却又有一人问道：「兄弟说的虽有道理，可怕是忘了衡山派还有一位人物，便是莫大先生的关门弟子，苏然苏少侠，据说他的功夫已不下于一派掌门，有他一人便足以胜过刘三爷全部弟子，他和莫大先生师徒联手，又何惧刘三爷一人？」

这矮胖子一听有人质疑自己，登时面红耳赤，气急道：「你知道什么，正是因为有这苏然在，刘三爷才非得金盆洗手不可，否则莫大先生无论武功、财势、名声皆是比不过他师弟，如何能逼得他金盆洗手。」

那瞎了一只眼的汉子此时也凑了过来道：「这位苏少侠两年前在江湖上实在是掀起了一番不小的声势，只是却没几个人真正见过他出手，他既然出身名门，大家看在他师傅、衡山还有五岳剑派的面子上，吹捧一下也是有的，或许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不过二十出头，要说武功有多高，我是不相信的。」

那矮胖子冷笑一声道：「嘿，甭管是不是吹出来的，这苏少侠手上该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和莫大先生师徒联手，刘三爷若争起来，同门相残势必两败俱伤，因此也只能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

好几人点头道：「原来如此。刘三爷深明大义，很是难得啊。」又有人道：「那莫大先生可就不对了，他逼得刘三爷退出武林，岂不是削弱了自己衡山派的声势？」那身穿绸衫的中年汉子冷笑道：「天下事情，哪有面面都顾得周全的？我只要坐稳掌门人的位子，本派声势增强也好，削弱也好，那是管他娘的了。」那矮胖子喝了几口茶，将茶壶盖敲得当当直响，叫道：「冲茶，冲茶！」又道：「所以呢，这明明是衡山派中的大事，各门各派中都有贺客到来，可是衡山派自己……」

此时却忽的听到二楼雅间传来嗡嗡作响的蜂鸣之声，声音不大，却直透人心，压过了满室的嘈杂。

众人抬头一看，透过雕花的栏杆，正看见二楼南边靠窗位置坐着一个身量修长，神态潇洒的年轻人。他手中拿着一柄长剑，相隔数丈，也能看出明显是一把好剑，剑光如秋水，冷森清凉，定能削铁如泥。

只是这年轻人此刻却用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在修剪自己的手指甲，而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洒向窗外昏暗天空下细雨淅淅沥沥的长街，右手长街在左手手指甲胡乱划拉着，剑光在五指之间闪烁跳动，残影纷飞，直教人心惊胆战，却不曾划伤一丝皮肉。

那响彻茶楼的嗡嗡声便是这长剑跳动时速度过快产生的剑鸣之声。

只看这一手，便知道这年轻人定是用剑的绝顶高手。

那矮胖子自然也看出这一点，只是他正讲的兴起，满座众人目光皆在他身上，他最好虚荣，此时让他闭嘴是万万不能，哪怕看出这年轻人并非常人，也顾不得许多，高声吆喝道：「上面那小子，莫要再出声了，没看到已经吵到

这年轻人微微一笑，长剑回鞘放在桌边，又看向窗外。

矮胖子看到自己随意一声便即奏效，得意一笑，边上人接着问道：「这位朋友，刚才你说各门各派都有贺客到来，衡山派自己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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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样？」那矮胖子道：「刘三爷的弟子们，当然在衡山城中到处迎客招呼，但除了刘三爷的亲传弟子之外，你们在城中可遇着了衡山派的其他弟子没有？」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道：「是啊，怎么一个也不见？这岂非太不给刘三爷脸面了吗？」那矮胖子向那身穿绸衫的汉子笑道：「所以哪，我说你胆小怕事，不敢提衡山派中的门户之争，其实有甚么相干？衡山派的人压根儿不会来，又有谁听见了？」

忽然间剑鸣之声又响，抬头看去，那年轻人竟又拔出剑来，只是方才修的是左手指甲，此时却是左手持剑，修着右手指甲，许是左手剑并不熟练，这次他一直低头看着右手，神情极为专注。一个黄脸汉子喝道：「别在这里惹厌了，拿钱去买把剪刀罢！」手一扬，一串铜钱斜飞上去，啪的一声，不偏不倚的正落在那年轻人面前桌上，一字排开，手法奇准。

那修指甲的年轻人手法也极快，其实一瞬之间便已将右手的指甲修剪完毕，看都没看那串铜钱，也完全无视前翻来看去，还时不时轻吹一口气，似乎在欣赏刚修完的指甲，他手指纤细修长，但并不显瘦弱，确实是极为好看。

那矮胖子见状冷哼一声，而后转头赞道：「原来老弟是暗器名家，这一手可漂亮得很哪！」那飞铜钱的汉子自矜地笑了笑，道：「不算得甚么，这位大哥，照你说来，莫大先生当然不会来了！」那矮胖子道：「他怎么会来？莫大先生和刘三爷师兄弟俩势成水火，一见面便要拔剑动手。刘三爷既然让了一步，他也该心满意足了。」

说完这矮胖子端起茶杯，摇头眯眼品啜起来，似乎对自己洞悉人情，看透一切而颇为自得。只是下一刻便听到砰的一声，众人还未看清发生什么，就见到这矮胖子捂着脸惨叫起来，手指缝中渗出鲜血。

但见矮胖子的茶杯已经碎裂在地，而他脸上，插着的竟然是一小片如透明月牙般的指甲片。

在场众人猛然抬头一看，方才那年轻人此刻已经站在二楼栏杆边，居高临下冷冷睨视着他们，皆是瞳孔一缩，指甲又轻又软，能穿透瓷杯再钉到这矮胖子脸上，这年轻人武功简直是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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