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带着捕快连夜去抓高琛,结果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
「死了!高琛呀,曹帮的二当家的,就这么溺死在茅坑里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把他溺死在茅坑里?」
「这谁知道呢?可能是天罚吧!听说是高琛和死的那个陈澜一起倒卖硝石的,陈澜不是也不明不白的溺死了么?我看着两个人是被天罚了。」
养济院门前的豆花店里人声鼎沸,豆腐西施杨姑娘和伙计忙得脚不沾地,萧鱼一边用勺子戳着碗里的豆花,一边支着下巴听旁边的两个汉子八卦昨晚的新鲜事儿。
「我还听说了,曹帮昨天晚上也变了天。」
「曹帮变什么天?」
「柳三爷正式退位了,把金令给了师爷柳鹤白,并且让独子柳思贤接任帮主之位。」
两个汉子聊得热火朝天,萧鱼打了个哈气,目光看向一旁默默喝豆花的刑律俭,抬手用勺子轻轻敲了敲桌面:「高琛死了?」
刑律俭抬头看她:「是。」
「杀人灭口?」有卖家就有买家,那么大一批硝石,背后的买主肯定不一般,高琛一旦败露,被杀人灭口是必然的
刑律俭点了点头,放下勺子:「吃完了吗?」
萧鱼看了眼他碗里没怎么动的豆花:「你才吃了两口。」
刑律俭垂眸,用帕子轻轻沾了沾唇角,「不是想知道高琛是怎么死的么?」
「你能见到他的尸体?」萧鱼诧异,司密处已经能凌驾于三司以上,随意插手地方命案了么?
刑律俭将豆花钱放在桌边:「必要时候,司密处可以凌驾于三司之上,有先斩后奏之能。」
萧鱼一怔,看他的眼神明亮起来,凌驾于三司之上,有先斩后奏之能,这意味着什么?
「还不走?」刑律俭催促一声,挪动轮椅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今日驾车的并不是宴升,高琛的尸体被发现后便由衙役拉到府衙停尸房,期间宴升一直留在府衙。萧鱼跟着刑律俭进了停尸房,宴升和温宿已经等在里面。
「温先生?」萧鱼诧异地看着温宿,温宿脸色微红,「萧院首。」
萧鱼垂眸看了眼刑律俭,司密处到底是司密处,要想拿捏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刑律俭侧脸避开她的视线,对温宿道:「开始吧!」
温宿没说话,点了点头,从身边的工具箱里取出羊肠手套戴上,又给每人发了一条用艾草熏过的帕子,以防止尸臭。高琛的尸体被安放在石台上,脸上已经有明显的尸斑,尸体表面被衙门里的仵作和搬尸人整理过,但头发和勃颈处仍旧可以闻到一股有别于尸体腐烂的臭味。
萧鱼想到高琛是在茅坑里溺死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衙门里仵作给出的失望原因是溺死。」宴升从怀里拿出一份尸格目递给刑律俭,「这是尸格目,你看看。」
刑律俭看也没看,转手递给萧鱼。萧鱼蹙眉看了眼,尸格目上详细地记录了尸体的体貌特征和死亡原因,最后一个格目里写的是溺死。
一个武功高手溺死的在茅坑里,这简直是个笑话。
「我现在要在这份尸格目的基础上做一些补充。」温宿说着,抬手解开高琛的外衣,露出布满尸斑的胸膛。用手轻轻按压尸体的胸口,尸体口鼻中有污水溢出,但是腹部并不见明显的肿胀,尸体的双手紧紧拳握,是典型的溺亡特征。
「表面看,确实是溺亡。」温宿的声音很轻,但是听起来很舒服,萧鱼的视线不由得随着他的手朝高琛的脸看去。他用右手扣住高琛的下巴,用力掰开口腔,然
后用左手探入口中,「舌头被咬破了。」
「舌头破了?」溺亡的人并不会有咬舌的特征。刑律俭挪动轮椅来到尸体面前,俯身朝高琛口腔看去,果然,高琛的舌苔红肿异常,且有出血点。
「我怀疑是卒中导致溺亡,也就是此前死者有卒中现象,然后才在方便的时候不慎溺亡。」温宿松开手,帮助尸体把口腔合上。
刑律俭回头看宴升。
宴升摇头道:「审讯记录了中并没有提及高琛有过卒中病史。」
「难道真是意外死亡?」刑律俭蹙眉,「那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
这时萧鱼突然走到高琛尸体旁边,用手指着高琛腰间的履带:「他可有佩戴香囊的习惯?」
刑律俭微怔,侧目看宴升。
宴升摇了摇头:「没注意,我去问问崔成友,高琛死后,他近身的几个帮众都被押解在大牢里。」
宴升离开停尸房去找崔成友,刑律俭侧头看萧鱼,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萧鱼没说话,围着高琛的尸体转了两圈,突然问了一个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陈澜死的那个货仓是装什么的?」
「各种货物都有。」
「有鱼虾?」
刑律俭蹙眉:「并不是专业的捕鱼船,里面大部分货物都是丝绸茶叶和香粉。」
「香粉?」
「怎么?有何不妥?」
萧鱼的视线再次落在高琛腰间的履带上,然后在刑律俭和温宿诧异的目光下俯身凑到高琛口鼻处闻了闻。一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其中隐隐约约夹带这一丝不易察觉的奇异香气。
是她?
萧鱼蹙眉后退疾步,目光落在刑律俭身上:「我能看看陈澜的尸体么?」
刑律俭点了点头,示意她跟着往停尸房的内间里走。
停尸房内间是由一间冰室改造,用以存放高度腐烂的尸体。刑律俭示意守在门口的信子打开冰室的门,陈澜和白茉莉的尸体就存放在冰室右面的两张石台上,头部下方挂着抄录好的尸格目。
萧鱼走过去,借由查看尸格目的动作贴近陈澜的头细细闻了下,果然,陈澜身上也隐约有一股极淡的香气,与高琛身上的香气极为相似,但是因为陈澜死在仓库中,货箱里的香粉味溢出,以至于当时并没人发现异样。
陈澜和白茉莉的尸格目是县衙仵作填的,上面罗列了死者的详细死因。
陈澜死于溺亡,但后来经过温宿的验看,陈澜死于旱地溺亡,死因蹊跷。白茉莉死于胸部贯穿伤,凶器并非一般刀具,更像似菱形的突刺。
「杀死白茉莉的凶器是什么?」萧鱼问温宿,温宿看了眼刑律俭。
刑律俭抿唇从怀中拿出另外一份尸格目。
萧鱼狐疑看他一眼,便知道这第二份尸格目是温宿私下里出具的。
温宿的尸格目要比府衙仵作填写得更为详细,其中不仅列出了白茉莉的死因,同时还就其身上的伤口做了详细的分析。从白茉莉胸口的贯穿伤的使力角度,到伤口边缘的肌肉反应,温宿的检验结果更为详细,也更贴近白茉莉的死亡真相。
「我从白茉莉的伤口里提取到了跟白茉莉血肉反应不同的物质」温宿突然走过来,指了指白茉莉胸口贯穿伤的位置。
萧鱼:「是什么?」
温宿看了眼刑律俭,刑律俭抠开轮椅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儿拳头大小的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小捏碎肉。
「这是什么?」萧鱼蹙眉看刑律俭。
刑律俭扯了扯唇:「与白茉莉伤口完全不符的碎肉。」
「也就是说,杀死白茉莉的凶器上附
着了其它人的血肉?」萧鱼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温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