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北鼎城康乾银号的伙计收到了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兑换银子的是个头戴斗笠的女人。她穿了一身绿色的襦裙,身材消瘦,操着一口利索的江北口音。
女人要兑七十两银,七百贯铜钱,银子要江东府发行的库银,铜钱要京都银号的,其中两百要永辉钱,三百要利定钱。
伙计拿着银票去了内库,不多时,伙计拿着兑换好的银子和铜钱回到柜台。
女人带着银子和铜钱离开康乾后,从装铜钱的袋子里取出一张梅花纸签。女人快速阅览了纸笺上的内容之后,马上将纸笺撕碎放入口中。昨晚这一切后,女人在不远处的马车行里租用了一辆马车,并雇佣车夫将她拉到黄雀街三十二号。
车夫按照女人的吩咐先是架着马车在城中晃悠了几圈,最后停在黄雀街三十二号。
女人给了银子便让车夫架着马车离开,而后趁着四下无人敲开了黄雀街三十二号的院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女人似乎没想到传说中的雾影十三会是个这么年轻的姑娘,以为自己受骗了,蹙着眉头转身就走。
「不用怀疑,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姑娘笑吟吟叫住女人,「我就是雾影十三。」
萧鱼没想到林氏会找自己,更没有想到林氏竟然会是养济院的新任院首。那时她刚从萧山出来不久,本打算想办法潜入养济院调查萧蕴山留给她的图纸中隐藏的秘密,却没想会在北鼎城遇见林氏。
林氏的要求很简单,在她去江城上任途中死亡。
萧鱼正愁找不到进入养济院的切入点,林氏的要求正好帮她解决了所有问题,于是在三天后,江城城郊外的城隍庙里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死去的丫鬟是提前一天从邻村高价买的尸体,然后用冰块保存在城隍庙内,之后她便去城内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刻意散播一个富家女子私奔城隍庙的消息。
果然,不到两个时辰,便有两个亡命之徒偷偷来到了城隍庙。
两个亡命之徒一进入城隍庙之后,便见到城隍庙里躺着三具女尸(其中林氏和丫鬟是伪装的)。两个亡命徒心知自己被人暗算,便打算杀人灭口。
这时,萧鱼适时出现引走两名亡命徒,以给林氏和她的丫鬟一起布置接下来的事。
按照萧鱼的计划,她将两个亡命之徒引走之后,林氏和丫鬟将城隍庙布置成抢劫杀人现场,用买来的女尸顶替林氏,而后林氏带着小丫鬟离开江城。然而当萧鱼引开两个亡命之徒再次回到城隍庙的时候,原本应该逃走的林氏和丫鬟竟然已经遇害。与此同时,刑律俭带着司密处的信子赶到城隍庙,她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养济院院首。
等第二日醒来,萧鱼再细细回想前一晚发生的事,便觉察出一丝奇怪来。
因为一开始她设计的假死计划中,林氏是穿着男装的,但是后来她又回到城隍庙后,发现林氏身上穿的事丫鬟的襦裙,而那名买来的女尸身上穿着男装,另一名丫鬟是最后死的,但萧鱼记得很清楚,那丫鬟身上背着一只包裹,里面装的应该是林氏的官书文凭和路引。
以司密处的手段,他们绝对会查出被伪装成林氏的尸体是早已死去的人,这样她们便会将视线聚集在那个背着官凭文书的丫鬟身上,并认定两人互换了身份。
果不其然,不久后,三具尸体被送到东城义庄,再后来,其中一名丫鬟和那具死尸的尸体全部被人认领,只有‘林氏"的尸体还留在东城义庄。
「所以你被林氏罢了一道?」刑律俭撩开车帘,马车已经出了东城,从这里一直往西行三个时辰便可进入北鼎城。
萧鱼郁闷地将一颗酸梅丢进嘴里:「算是吧!我以为她会带着丫鬟逃走,没想到会连丫鬟也杀了。」
「还有龟息丸。」刑律俭道,「她特意换装不只为了让人误认为那个丫鬟才是林氏,更多的事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林氏」身上,这样她便更容易在龟息丸药效散去之后被人领走。」
「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实事就是她被林氏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萧鱼忽然凑近刑律俭,「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刑律俭脸色微微发烫,在她靠过来的瞬间向后仰了一下:「什么事儿?」
萧鱼嗤笑一声:「你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出现在城隍庙?」
刑律俭的回答果然如萧鱼所料,有信子查出林氏是北翟女干细。
「只是我不明白,林氏既然是北翟女干细,为何又要设计假死离开江城呢?」刑律俭蹙眉道。
「她那么聪明的人肯定知道,一旦入了江城的局,她再想脱身便再无可能。」萧鱼停顿一下,狐疑地看向刑律俭,「你觉得想破江城的局,关键点在林氏身上?」
刑律俭确实是这么想道,北翟人在江城的情报机构几乎可以说是铁桶一块,虽然他抓了王鲁,但王鲁的上线要比他谨慎得多,现在淡淡凭借王鲁这条线根本不足以挖出江城的北翟细作。
「你怀疑这些‘枭"字旗的人都是北翟人的手笔?」萧鱼蹙眉道。
刑律俭摇了摇头:「如果是北翟人,他们不会留这么多尾巴!」
「那你找林氏是……」萧鱼微微一怔,拿在手里的蜜饯「啪」的一声掉在桌面上,「不对,你不是要去北鼎城找林氏,你是……」
刑律俭微微勾唇:「你猜得不错,我们要去驻足在衡水的衡山大营。」
萧鱼:「去衡山大营?你是要去找」
「当年给‘枭"字旗的正是要想从源头查‘枭"字旗,恐怕只有从他开始。」
萧鱼撩开车辆,果然,马车在不久前变道,正朝着衡山大营的方向行驶,预计不到一个时辰便可到达。
「所以你没让宴升跟我们同行是为了调虎离山,让人以为你是去了北鼎城找林氏。」
刑律俭笑而不语,萧鱼却没有一点开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