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律俭带着吕绿羽回到南苑,结果一推开门,萧鱼已经悠闲地坐在房间里吃着西瓜。
「呦!回来啦!」萧鱼将手里的西瓜皮丢回桌面,一抬头,见到刑律俭身后的吕绿羽时微微一怔,微眯的双眼瞬时睁大,「吕公子你这是去逃难了?」语气里慢慢的嘲弄使不久前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吕绿羽脸幽地一下红了,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悦地瞪向萧鱼。
萧鱼一乐,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是呀,我怎么在这儿?」说完,她脸色一正,目光看向刑律俭,「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跟他是一伙的么?或则你要说我是司密处的爪牙也没什么。」
刑律俭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吕绿羽被噎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偌大的房间里落针可闻,吕绿羽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不应该出现的人。他轻咳一声,回头看刑律俭:「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无缘无故被追杀,可真是冤枉死了。
刑律俭走过去坐到萧鱼对面,吕绿羽瘪了瘪嘴跟上去。
「有人想玩一场特殊的游戏。」刑律俭放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丝毫没想过自己的话会在吕绿羽幼小的心灵里留下怎样不可磨灭的痕迹。
「杀,杀人游戏?」
吕绿羽不由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对面的刑律俭,在琢磨透他话中含义的时候,心里把自己那个卑鄙无耻到极点的兄长和糊涂老爹骂了个狗血淋头。
近年来吕家可并没有外界看起来的那么风平浪静,几个嫡庶子之间的争斗几近白热化,他虽然是嫡出出身,但到底没占了长子之位,上面两个哥哥早已入仕,他若想在吕家站稳脚跟,便不能毫无作为,这也是为何他会主动请缨来四海金阁的原因,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从兄长手中抢来的差事会是这般。
失策!真是失策!
吕绿羽恨不能顿足捶胸,萧鱼见他这般模样,又觉得这个不久前还在拿百里奚字画册子威胁她的人实在是个傻白甜,约莫是被人诓骗来的。
「不然呢?」刑律俭反问,「如果只是简单的竞买,何须搞这么多名堂?此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肖虎和邱竟背后的人要杀你么?」
吕绿羽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答案了,整个天下最想他死的人只有他的兄弟。
「你这么好心救我,又跟我说这些,是想拉拢我?」吕绿羽傲娇地拨开脸颊两边垂落的发丝,嗤笑道,「小爷绝不会跟你们司密处同流合污。」
刑律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没说与你合作。」
「那你让我来干什么?」
刑律俭放下茶杯,在吕绿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反手对着他的脖子便是一记手刀,吕绿羽连躲闪也来不及,双眼一翻,一头扎在桌面上。
萧鱼丢了颗蜜饯在嘴里,朝着刑律俭竖起大拇指。
刑律俭从善如流地从吕绿羽怀里取出册子丢给萧鱼:「看看里面是什么?」
萧鱼自然是见过吕绿羽的册子的,但她绝不能表现出来。
她拿起册子:「朝阳暮贴、印版。林宇要的印版册子竟然在他这里。现在怎么办?要把帖子给林宇?」
刑律俭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深思,萧鱼安耐住躁动的心跳,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地问:「朝阳暮贴是什么宝贝?倒是没听说过。」
刑律俭接过帖子收进怀里:「我也好奇,朝阳暮贴本不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贝,不过是早些年一个落魄书生的帖子罢了!」
落魄书生?
萧鱼眉心微跳,硬是压下怼回去的冲动,对刑律俭道:「莫不是这书生有什么特别之处?」
刑律俭垂眸喝了口茶:「不过一个
死人罢了!」
一个死人罢了!
萧鱼微怔,捏着糕点的手终是没能忍住,好好的一块核桃酥被捏得粉碎,细碎的碎末从她指缝间洒落,刑律俭蹙眉看她:「怎么了?你认识?」
萧鱼忙收敛起心神,摇头道:「我都不知你说的是哪个倒霉蛋,自然谈不上认识。」
刑律俭微微探口气,目光幽幽,仿佛在隔着她看什么人一样,淡淡道:「你不认识也是好事儿。」
萧鱼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但这个时候绝不应该再谈论这件事了。她抬手指了指桌上趴着的吕绿羽:「他呢?怎么办?就这么夺走他的册子?」
「先绑了再说。」
「绑了?」
刑律俭从善如流地从解下窗边的床幔,拧成一股将吕绿大绑丢在床上。
萧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突然有些同情吕绿羽这倒霉孩子,被自己家人坑了不说,到了四海金阁还要被死敌糟践,真是……大快人心呀!
等绑完了吕绿羽,刑律俭便问萧鱼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霍卿从林宇那边拿到了金印册子。」萧鱼颇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脑子里在想着刑律俭为什么突然要打昏吕绿羽,抢走她的册子,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不会的!
她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测,看向刑律俭的眼神无比坦然道:「齐阁老那边呢?」
「肉灵芝和避水珠。阁老目前不会成为阻力。」
「那他到底来做什么?」萧鱼有些不解地问,「难道也是为了图纸?」
刑律俭摇了摇头:「不是图纸,但与图纸颇有些关系。」
萧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人话吧!」
刑律俭嘴角微抽:「齐阁老与晨阳公主有约,要找到当年害死驸马之人。」
「驸马?驸马跟四海金阁有什么关系?」
「驸马跟四海金阁没有关系,但是跟同山大营和你三叔有消息。」刑律俭言简意赅道,「当年驸马便是同山大营的督造。」
萧鱼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在看过刑律俭随后递给她的那封信后,她便彻底明白过来:「难道当年在同山大营里也有女干细?是山鬼的同党?」
刑律俭抿唇不语,默默接回信笺:「山鬼之诡非常人所能及,这次四海金阁之诡,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可破的。」
萧鱼嗤笑:「你怕了?」
刑律俭微微一怔,凤眸直直看向萧鱼。
萧鱼打了个哈气,侧头看向窗外已经彻底黑沉下来的夜色:「距离戌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刑律俭走到角落里拿起一盏风灯用火石点燃:「走吧!」
萧鱼回头看了眼床上昏死过去的吕绿羽,连忙跟了上去:「你也去?」
刑律俭没说话,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掏出他自己那本册子递给萧鱼。
萧鱼愣了下,接过册子翻开来,上面写着肉灵芝和鲛珠。
「这世上真的有鲛珠?」萧鱼不敢置信地看向刑律俭,同时想起不久前在八宝船上,他讲给她的那个狗尾续招的故事。
他问她谁是人鱼,谁又是渔夫和侯爵。
引路灯的光线昏黄而微弱,只能在昏暗中照亮一小方天地,她拿着册子疾步跟在他身侧,说话时微微侧头,目光正好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上,然后奇异地发现他下颌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世间所有的传闻都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刑律俭感受到来自侧方的灼热视线,脚下的步子莫名乱了几分,竟然落到她的身后。
萧鱼愣了下,忙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所以今晚你让我去竞买?」
刑律俭突觉耳尖一热,原是两人离得那么近了,气死风灯的光线将两人的身影拢在一起,投影在地上便仿佛两人紧紧相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