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公子请留步。」
公孙樱突然叫住刑律俭。
刑律俭微微侧身,垂眸看着站在月影中的绝色少女。
梁思楠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明艳女子,但面前的少女在去掉头上幂篱后露出的面容更显芙蓉面色牡丹颜。他微微蹙眉,目光中带了几分冷冽:「公孙姑娘。」
似乎没想到他的回应如此疏离冷漠,公孙樱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想到她之所以来东岳的目的,沉冷的心又一点点回暖起来。她提着裙摆踩着细碎的步伐走到刑律俭面前,微微仰头,脸上带着几分倨傲,但任何人见了都不会心生厌烦。
刑律俭垂眸,等着她靠到近前,一股淡淡的熏香突然侵入鼻端,仿佛能把人一下子拉入百花仙境一般。
月色微凉,两人容貌过人的男女站在过道间的月影处,清冷的月光将两道纤细的身影一点点拉伸,然后在公孙樱缓缓靠近的时候慢慢纠缠在一起,便仿佛是注定要纠缠许多年的枯树和藤蔓。
刑律俭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靠过来的少女,她是北翟丞相公孙羽的女儿,且素有北翟皇都第一美人的美称。三个月前,北翟皇室还想让她入宫陪王伴驾,但是这位公孙小姐似乎对进宫毫无兴趣,不仅驳了这份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富贵,还千里迢迢跑来东岳,出现在四海金阁。
感受到刑律俭几乎不做痕迹的打量,公孙樱轻咬薄唇,胸膛里的心脏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狂跳着。她努力端出平静的表情,微微昂起下巴,问了一个让刑律俭出乎意外的问题。
「刑公子跟萧院首是什么关系?」
刑律俭怔愣一瞬,微微蹙起的眉头轻颤,看着她的目光一点点变得幽深起来。
藏在袖摆下的修长手指急不可擦地轻轻捻了一下,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只有对他知之甚深的宴升才知道此时的他一定在烦躁,因公孙樱这个超脱常理的问题而烦躁。
公孙樱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执拗,整个人没有动,只紧紧地看着他紧紧绷起的下颌线。月光下,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知了发出的翁明,刑律俭却被这股突然而来的烦躁搞得心神不宁。
他收回视线,遥遥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珍宝阁,竟然真的在细细思索他与萧鱼之间的关系。
良久,久到公孙樱以为她得不到任何答案的时候,刑律俭收敛神色,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刑律俭,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公孙樱站在原地,只觉得忽来的风里仿佛卷了刀子,一下下刺着她的心口。
刑律俭脚步略显狼狈,终于在胸口那股奇异的感觉散去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朋友。」
朋友?
公孙樱唇边的笑容一点点勾了起来,最后一点点沉寂在这漆黑的夜色里,而刑律俭并不在意这些,他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整理出合适的情绪,原则上讲,他跟萧鱼并不能称之为上下属,当然也不会有其它的旖旎关系,‘朋友"是他所能想到的,与萧鱼之间最好的关系。
金陵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葛穆尔和胡梦琳,后面是雾影十二,萧鱼和霍卿走在最后面。
「你是怎么从林宇手里弄到金印的?」萧鱼百无聊赖地凑到霍卿身边问。
霍卿清冷的眉眼染了几分笑意,似乎想到下午时萧鱼套麻袋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因为林宇是个聪明人。」
萧鱼眨了眨眼,目光朝前看去,正对上回头恶狠狠朝她看来的胡梦琳。
「他决定跟你结盟了?」萧鱼一边问霍卿,一边笑眯眯地朝着胡梦琳投去挑衅的一眼。
胡梦琳已经换了下午时那一身狼狈的衣裙,发髻也重新高高吊起,正好遮挡住后脑勺那块鸡蛋大小的脓包,可唯有左眼角的一小块青紫即
便是用最好的胭脂遮掩也还是能清晰看出一二。
霍卿下意识侧身挡住胡梦琳的视线,蹙眉看了眼萧鱼,颇有些担忧道:「你今日下午实在是鲁莽。」
萧鱼不以为意一笑:「你是想说我手段卑鄙?」
霍卿素来清冷白面,经她这么一说,脸上幽地一红,便觉得自己分明是得了好处,此时还来说教实在不该,可萧鱼这番做法太过于得罪人,即便是胡梦琳与霍家形同水火,这么多年也没把干戈放在明面上来,今日经她一番操作,以后……
萧鱼嗤笑:「你们生意人想得就是多,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可你知道胡梦琳手里的帖子是如何拿到的?」
霍卿本就心怀愧疚,暗恨自己不该这么多,如今听她的话,心中越发好奇:「她是如何拿到的?」
萧鱼目光微冷,直直地看着前方胡梦琳的背影,许久才道:「杀人夺宝呀!」
「杀人夺宝?」霍卿眼中瞬时泛起一丝冷光。
萧鱼一笑:「倒也不算是杀人,毕竟人还没死,只是抡起不光明的手段,胡大小姐可是不遑多让。」
见霍卿还是有些不解,萧鱼继续道:「胡家到底也是江城四大家族之一,胡梦琳不过是二房的一个嫡女罢了,你觉得如果胡家这么看中四海金阁这次广开珍宝阁,会拍一个蛰伏在养济院的小姐来?」
霍卿能来,是也因为霍卿是霍家的嫡长女,且经历过霍家所有人认定的大小姐,可胡梦琳并不是。
「听闻胡家大公子一直备受胡家长辈看中,但是就在我们来四海金阁几天前,这位胡家大公子却出了件错事。」萧鱼的声音不轻不重,但足够前面的人听得真切。
胡梦琳缩在袖摆里的手不由得握紧,指尖深深刺入掌心,但疼痛仍不足以弥补她心里的暗恨。这时,萧鱼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那位胡家大公子是个痴情种,喜欢上了一位家室不太显赫的姑娘,为了这位姑娘……」萧鱼嘿嘿一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观,可这位胡大公子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与男女之情一事上是个棒槌,被人摆了一遭仙人跳,把胡家老太太气得险些将他的腿儿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