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过去扶起刚刚被她丢开的电瓶车:“修车店前面是吧,我自己开车过去。”
她始终觉得,这些人在讹她。那么点划痕,拿个喷漆喷几下不就完事了?
交警抓住她的车把:“在纠纷处理完之前,你的车是不可以让你领走的。再说,你的车没上牌。”
“没上牌怎么了?满大街那么多没上牌的你不去抓?”那女的说着就拧钥匙。
交警顺手把钥匙拔了:“但满大街只有你撞到人家车了。你不坐他车就坐我的。”
谷行川对余书韵笑笑:“走吧,上车。”
修车店不远,很快就到了。
铁骑很快就带着那个女的来了。
谷行川的车虽然不是什么豪车,但毕竟是辆大型的SUV,车身大,车门也大。经过工作人员的评估,开价750一面漆,两面一共1500。
那女的听到顿时傻眼。
她想起交警说什么保险,又仰着头冲谷行川说:“你的车不是有什么保险吗?你报个保险啊。我那车都不值1500,你让我付1500?”
修车店的工作人员看出谷行川的不便,感觉对方有点欺负人,也看不过去:“你剐蹭了人家,当然要你赔啊。”
“关你屁事!”那女的一句过去。
修车店的人手里拿着扳手差点忍不住砸过去,被谷行川按住了。
他好像一点都不生气,依旧淡然地对那女的说:“走保险不是不可以,但你的赔偿少不了。车修好之后你会收到缴纳相关费用的通知,除了修车的费用,你还要付我误工费,以及来年因你而出保险而增加的费用。”
那女的只听懂了一半,但重点抓到了:“你的意思是,用保险会让我赔得更多?”
“嗯。”谷行川神色坦然。
那女的看向交警:“他没骗我?”
交警望天,早就不想和她说话了。
“我的车拿不了我没车去上班,不能上班没有钱,我怎么赔?”那女的决心要赖到底。
“那你就跟我回派出所吧。”
这是要关住她的意思吗?被派出所关过,工厂还要她吗?那女的听了,腿一软坐到地上。
余书韵看她也挺可怜的,但她对谷行川不尊重就是不能原谅。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要同情她。
谷行川走过去,把自己的收款码亮给她:“那就按照一开始说的,六百。”
那女的抬头瞄了谷行川一眼:“那我的车……”
“那不关我事,你自己去和交警处理。”
那女的权衡了一下,相比起1500,600已经很少了。要是刚才不和他们吵,是不是车就不用被扣了?她越想越后悔,最终还是扫了600给谷行川。
那女的又开始求交警带她去取回她的车,这个那个的。
余书韵不屑继续听,走过去看谷行川和工作人员沟通怎么修车。
谷行川说好带余书韵去商业街,现在车来了修理厂,自然是去不成,他是有些不高兴。
可他没有表现出来,他真怕余书韵发现了,会忍不住跟对方干架。让余书韵平静下来的最好办法是,他自己足够的平静,表现得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点他很久以前就发现了。
谷行川想了想,问余书韵:“我们不是去逛街吗?要不车下回再修?”
“不行。”余书韵斩钉截铁。她想的是,谷行川的车是他重要的代步工具,不修好对于他来说不方便。
“那打个车吧,还是去商业街?”谷行川怕余书韵的气性还没过去。
“不去了。回学校吧。”余书韵现在也没有心情。
她也是服了谷行川,自己车被刮了,还要花1500来修,他才收了那人600,自己还要垫900,他一点都不心疼的吗?还有心情逛街?
“嗯。”谷行川猜她也没心情去逛街。他看了看时间,正好带她去一个地方。
工作人员以为他们是小情侣出来逛街玩遇到了糟心事,还是挺可怜的,就插了句嘴:“这对面有条小吃街,虽然不比商业街,可东西还是挺好吃的。”
“谢谢哈。”谷行川随口道谢,他没有告诉余书韵要去哪里,用自己的手机叫了车。
一路上,余书韵又变回了非常安静的状态,和她刚才叉着腰骂人截然不同。
谷行川观察了她一阵:“你是不是觉得我亏了?”
“难道不是吗?”余书韵对谷行川平静的态度感到一丝生气,尽管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走的保险,我自己不用付钱,这六百足够来年保险增加的费用了。”谷行川解释。
他做事有自己的目的,很少会给别人解释,哪怕别人不理解他,但在余书韵面前,他很乐意这么做。
“真的?”余书韵有些后知后觉,她差点忘了,这货也不是容易吃亏的主。
“骗你做什么?”谷行川轻笑。
余书韵顿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她会禁不住去想,要不是她答应了谷行川要去商业街,也不会遇到别人的剐蹭,弄坏了车还得花那么多钱修。
“如果不是她态度恶劣,还跟你吵起来了,我也许不需要她掏钱。”
余书韵瞥了谷行川一眼,把头转了回去,不知道那女的听了,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做了场恶作剧?”余书韵有些不敢相信。
“怎样,现在心情舒畅点吗?”谷行川微笑。
“啊?”余书韵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会反过来问她爽不爽?
“一会陪我去个地方。”尽管人已经上车了,谷行川还是怕她不答应,总觉得她想跟他保持距离。
“去哪?”余书韵脱口而出,“不对,这车不是回学校的吗?”
“是啊,去北门的。”
余书韵觉得自己再次被摆了一道,但心里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车停在了与临大北门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
谷行川带着余书韵进了一个工地。这个工地不知道跟地铁站有没有关系,但好像停工了,更像一块临时用来堆土的地方。
余书韵知道它是工地,因为有蓝色的铁皮围着,临时做成的门倒是没锁。
谷行川轻车熟路就打开门进去了。
“你是想告诉我,你在这买地了吗?”余书韵觉得他给肯定答复也不奇怪。
“哈哈,没呢。”谷行川没想到余书韵还有几分幽默。
“那你带我来是为什么?”尽管余书韵知道谷行川有时候行事比较奇怪,可也不至于本来想带她去商业街没去成落差到了废弃的工地。
谷行川指指前面停着的一辆箱式泥头车:“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爬过类似的地方,还跟我炫耀,笑我上不去吗?”
“呃……”听他这么一说,余书韵记得仿佛有这么一件事。
那会两人都在初中,谷行川除了去上学就是闷在家里。
他住在姑妈家,那是一座瓦顶的老房子,近水,比较潮湿。余书韵还记得,是她妈妈让她周末多带谷行川出来,说潮湿的环境不利于他身体的康复,多出去走走更健康。
余书韵就老是想方设法把他从家里拉出来,借口基本都是“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像那会她总有去不完的地方。
有一次实在没地方可去了,恰好附近在修路,那天现场没有工人,有一辆工程车停在那里。
不知道怎么的,她头脑一热就要拉着谷行川爬上去,他不愿意,她那会也不太清楚谷行川其实也做不到。
当时在余书韵眼里,谷行川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她自己上去之后想用激将法把他弄上来,见他还是不肯,就嘲讽了几句。
谷行川这人有这么记仇吗?印象中不会啊。
如果他一件件事都记住……余书韵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没等余书韵反应过来,谷行川已经走了过去,右手抓着扶梯,左手用手腕扣着,抬脚就要上去。
以前事余书韵不懂事,现在不一样了,她差点被他这一动作吓死,冲过去抓住他的衣角:“多危险,你别上去。”
“你不是说过车顶风景不错吗?”
“回学校上楼顶看不是更好吗?”余书韵是说过,可那是多少年前了。
“我倒是觉得,车顶别有味道。”谷行川示意她放开手。
余书韵听出一点意思来:“你难道不是第一次来?”
“放心,现在我能爬上去。”谷行川不理余书韵的阻止,继续往上爬。
余书韵伸着手虚扶,真害怕他会掉下来。
实际上谷行川稳稳当当地上去了,还趴在车顶上朝余书韵伸手:“还敢上来吗?不敢我拉你。”
余书韵哪里会要他拉:“你让开。”
谷行川听话地挪到了一边坐好。
余书韵爬上去之后竟然觉得有些害怕。她以前怎么这么虎的?竟然自己一个爬车顶?
这车不小,两个人坐在车头顶上算不上很挤。只是余书韵有些心神不定。
谷行川看着她的神情陷入了沉思。
她的变化太大了,从前的自信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都被什么磨平了呢?
余书韵确定两人都坐好坐稳了,一抬头,竟然看到了脸盆那么大的太阳挂在天边。
阳光就像咸蛋黄的颜色,一点都不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