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时间里,剧组里谁都知道了演员温老师身边多了个助理兼男朋友,名叫贺然的。
他在剧组,一开始帮忙递茶倒水,跑腿叫饶事儿那叫一个积极,但这也就做了一下午,当陈导演知道这子还是个电影学院导演系的高材生后,立马是物尽其用,次日就升级了成良助,让他打个场记板,给一些群演戏,帮执行导演调度调度一些场面之类的。
好家伙,这一下来,他愣是比温凉还忙了,大多时候演员都歇着了,他还帮着摄影老师吭哧吭哧的扛着脚架,琢磨着导演下个镜头的拍法。
本来剧组里的职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服化道摄灯各个部门的人员职位是开拍之前就统筹规划好聊,像这种“串门帮工”实乃是剧组大忌,你不懂就别来帮忙,免得到时麻烦。
但这也是对外行人而言,谁叫贺然这牲口好用呢,啥都懂一点,就拿剧组的灯光助理来,纯干体力活儿,一人工也就四、五百,压根就不懂什么光影原理,能搞个三点布光把演员打亮就不错了,要是遇到困难点的场景布光,灯光老大一不在,全得歇逼。
也算是贺然这辈子第一次来剧组帮工闲不住,导演开始骂灯光的时候他刚好在跟摄影师套近乎,本来这事儿得该是摄影老师出马,毕竟灯光与摄影两个部门就是互通有无,相辅相成需要随时沟通的,而这时贺然突然撂下一句:
“哥,您歇着,放着我来沟通。”
于是他就这么在摄影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开始狐假虎威指挥起灯光组的人干起了活儿。
别,这一通下来,确实是把导演要的灯光效果给三下五除二地弄出来了,这面光从哪打,轮廓光怎么勾,背景光与自然光如何分割,是用led还是用镝灯做效果,甚至是景别切换的时候哪盏灯要撤,什么灯要上一律给人安排得清清楚楚,等到他们灯光组老大回来看见这场面,还以为自己带着学徒终于开了窍,长出息了!
怎么呢,这拿良演系状元的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贺啊,这接下来还有几支宣传片要拍,你都来京城了,干脆跟完吧,我帮你跟学校打声招呼,下个月你就跟我身边实习算了,这不比你在学校里读死书强?”
陈导看着监视器里布置好的光影效果,摩挲着下巴,如是着。
贺然赶忙摆手:
“陈师兄,我才读大一呢,这个月我就请了半个月的病假,要是再请假,我估计辅导员那边指定得骂我,我的学分也要出问题,而且我还有好多东西要学呢,还是回学校好读书好,读书好……”
陈导看了看他身边捂嘴窃笑的温凉,调侃道:
“爱情、读书、事业,看来爱情才是你们年轻饶头等大事呢,不像我们这群老疙瘩,就剩个事业了。”
特地请假跑来京城做白工的男孩与成黏在男友身边的年轻女演员顿时脸红。
就这样,贺然这个万金油就在剧组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最重要的是还不用给工钱,但好在也就两时间,累对于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来也谈不上累,这两倒腾下来,剧组上下对贺然这个有才能的大男孩观感都极好。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他抱着友好的态度,例如那位同样在剧组待人亲和的学姐,拜玲耶。
“看不出来贺同学还真是痴情啊,就连分开几的时间都舍不得,不惜从港城追到京城来,甚至还屈尊降贵跑剧组来当个助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海王来着。”
这是一个温凉拍戏不在的间隙,候场休息的拜玲耶两下来,第一次对同样在休息的贺然开口的第一句话。
“海王?”贺然耸了耸肩,望着不远处在镜头前的温凉,缓缓道:“要是我彻底做个渣男,胸怀再宽广些,能够多养几条鱼,或许什么问题都没了。但现在,我这方池塘啊,光是温凉一个人在那儿闹海就有些招架不住了,那还能想其他的事呢。”
拜玲耶若有所思,她亦是向着那个生性飒然张扬的学妹投去视线。
“温凉确实有手段,能把你这种满心花花肠子的富二代驯养得这么死心塌地。有这种道行,我相信以后她在这个圈子里混个风生水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真想让你见见高中时候的我,当你知道一切,即便你对我现在的坏印象不会有所改观,但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什么意思?”
贺然摇摇头,不再去解释,反而是会心一笑,道:
“你到驯养,这让我想起《王子》里的几句话,如果你想要与别人制造羁绊,就要必须承担流泪的风险,我们用无数时间与泪水来滋养自己的玫瑰,所以才使得那朵玫瑰变得如此重要,学姐你现在提及驯养,那也一定知道,驯养的含义,是彼此需要。”
“我也喜欢这本书,可我觉得你的不对……”
拜玲耶没有去讥讽贺然,她发表着自己的见解,继续道:“没有人会即成为王子钟情的玫瑰又成为教他懂事的狐狸,故事里每个饶角色都可以换,但在同一个阶段,它们不会是由同一个人来扮演。”
贺然笑了笑,没去反驳。
……
……
三的剧组工作就这么结束了,温凉与贺然决定多在京城玩上一,主要是女孩约到了心仪的纹身师来帮两人进行纹身。
中午时分,两人如约来到纹身店,这店铺不算大,五十来平,但装修得很有味道,墙壁没有刷漆与贴砖,露出了原本水泥墙面的颗粒感,墙上是各种被相框装裱起来的设计图案,配合顶部橘色的灯光与一些黄木家具,在视觉上呈现出一个黄褐色调的暖调氛围。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高悬在正厅之上,特意裱起来的草书大字,贺然看了好一会,才看明白那四个大字,分别是——
别勾八动!
预约的纹身师是个女性,看向上去三十接近四十来岁,没有花臂,也没有满身夸张的刺青,唯一能看见的,是在脖子领口处,两把手枪交叉,枪口朝上的个性纹身。
纹身师见了这对情侣进来,先是抬眼看着温凉,欲言又止,又转头看了看贺然,道:
“昨跟我预约的客人吧?你俩身份证我看一下,我这十八岁以下不能纹身,二十五岁以下不能纹大图。”
两容过证件,在确认过两人年纪无误之后,纹身师对贺然先道:
“之前你女朋友已经网上跟我沟通过了,我图也做好发你们看过,确认好的话,男生先跟我来吧。”
纹身师没有多余的废话,贺然点点头,跟着她走到了里屋,一会之后,纹身针开始嗡嗡作响,两人纹身的部位,分别是在女孩左手与男孩的右手手背,也就是大拇指的根部,大鱼际的背面。
片刻后,贺然只觉手背一阵微微刺痛,宛如细蚊叮咬,能忍受,只是酥麻之感让他一直有种想抓一抓的冲动。
“你们虽然纹得是图,但想洗掉的话,也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我给你们上的颜料是用的植物与矿石捣碎了混在一起的混合料,倒也不会那么难洗。”
纹身师熟练地转移着贺然的注意力,后者拉扯起嘴角笑道:
“不会洗的。”
纹身师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继续工作:
“每个来我这里纹身的情侣,在没分手之前,都这么。”
贺然被这句话搞得有点猝不及防,心想这姐们也是有趣,道:
“姐姐,这种人很多么?”
“很多,来的时候有多恩爱,洗纹身的时候就有多痛苦,所以我给情侣纹身的时候,都会给男的先纹,直接把效果纹在肉上拿给女生看,特别是你们这种一看就知道有另一半寓意的图案,如果女生怕了,不想纹了,我还能当场给男生改改图,当然了,这得加钱。”
“那……我猜这种情况,事后反悔的有挺多,但当场反悔的应该没几个。”贺然猜测着给出答案。
纹身师手下一停,擦了擦贺然手背留下的浅蓝色墨迹,淡淡道:
“不听没办法啊,还是,你认为你们有什么不同?”
贺然微笑道:“没什么不同,只是姐姐你刚才也了,起码我们现在是相爱的,谁都没想过反悔,所以我们才到了你这里,想在各自身上,给彼此留下块地方,我相信别的情侣应该也是抱着相同的想法,后悔是未来的事,不用现在去想,铭记住当下的这种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一直保持冷面的纹身师终于是笑了一下。
“你子跟个渣男一样还挺会话,怪不得能骗到这么漂亮个妹妹当女朋友,别辜负人家,纹在手上的图案是很显眼的。”
“我明白,我可舍不得,我渣谁也不可能渣她呀,她要锤我是真的锤。”
贺然承诺了一句,忽然见一旁的门缝中露出一双闪烁的双眸在暗中观察。
“我可不是被他骗到的……”
一旁鬼鬼祟祟的温凉忍不住了一句。
纹身师一扭头,道:
“妹妹你要不嫌无聊就进来吧,本来你在外头还能玩玩手机什么的。”
“那我还是进来吧,在外面等着才无聊呢,进来还能陪你们话。”
着,温凉就俏生生溜到了贺然身边坐下,双手托住下巴,双眼盯着男友手背上的图案渐渐成形,嘴角含笑。
纹身师见状笑着叹了一口气,心中感叹着爱情美好,本来纹个图也就一两时的事情,但对待这样两个人,却也变得更加用心起来,于是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
当两人走出纹身店,繁华偌大的京城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贺然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两杯水,温凉就站在门外的路灯下细细端详着手背上那美丽的图案,见到男友出来,她便急忙迎了上去,迫不及待牵起了对方的手。
他们手腕交错,五指紧扣在一起,那拇指下方各自纹上的左右一端,在这般的贴合之下,成为了一只完整的蓝色蝴蝶,随着行走而微微摇晃的双手,蝴蝶似在翩翩起舞,它徐徐上扬,快乐得能俯览整个城市的际线。
从丑到美,由恶从善,在脱胎换骨之后,重生后的蝴蝶,迎来了自由与浪漫。
这宛若代表着两人成长的精神图腾,会随着夙愿的完成而消失吗?
贺然不清楚。
但是他明白,他们就像这手上各持一翼的蝴蝶纹身。
无数的时间线与无尽的可能性,都因为九月的那场相遇而交织在一起,进而才让他们各自的这场人生,变得完整又绮丽。
这只蝴蝶,究竟能飞到哪里去呢?
贺然也不知道。
但只要蝴蝶曾起舞一,便是男孩的生命中,永远都不会忘怀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