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午间,徐冰正坐在院子里憩息品茶,春日的阳光正暖,她靠在一张舒适的太师椅上,刚闭上眼睛,突然觉得身后袭来一股寒意。
那是一种无形的杀气。
徐冰的武功在江湖中绝对能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但此刻她却不敢回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她感觉到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她的后背。
蓦地,身后的杀气突然消失。
徐冰缓缓回过头。
只见院子里静静的立着一个白衣男子,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
白衣人脸上的面具,在阳光下惨白耀眼。
白色的面具,没有任何表情。
白衣人的声音,也没有任何感情。”我要你为我铸十三把飞刀,明日来取,这是酬金。”白衣面具人说话的声音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他并没有看徐冰,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天上的白云,似乎眼前在江湖中被公认为大美人的徐大小姐,在他眼中,竟不如天上的一缕白云。
他说话的语气更不是在和徐冰商量,而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在对下属下达一道简单的命令。
白衣面具人双手背负于身后,悠然独立。徐冰觉得这白衣人随手一剑,便能杀了自己,但他手中却无任何兵器。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徐冰面前的桌上便多了一个钱袋子,袋子落于桌上,并未发现太大的声响,显然里面并非金银珠宝。
“这是十三万两山西大通钱庄的银票,一把刀一万两,够不够明天取货。”白衣面具人的声音,冷如幽灵。
徐冰已回过神,她盯着白衣的的面具,缓缓问道:“阁下不惜出此高价,不知需要铸造十三把什么样的刀?”
“小李飞刀!”白衣面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徐家曾为李寻欢铸过刀,我要你铸十三把和李寻欢一模一样的飞刀,明日此时,我再来取。”白衣面具人说完,便飞掠而起,高高的跃过院墙,仿佛消失于白云间。
……
徐冰缓缓述说着那白衣面具人找她铸刀的情景,虽已时隔许久,她此刻说来,脸上仍露出恐惧的表情。
小丁一直默默的听徐冰叙述着,面上并未有明显的变化。
“所以你只能为他将十三把飞刀铸造出来,等着他第二天回来取。”小丁淡淡的笑道。
“是的,我只能乖乖的按他的要求将刀铸好,因为我还不想死在他的手上。”徐冰也淡淡的回答。
小丁并没有嘲笑徐冰的意思,徐冰也没有害羞的意思。
“他的武功真的那么可怕?”小丁看着徐冰。
徐冰想了想,也望着小丁,缓缓说道:“小李飞刀同样也会让人恐惧,我同样也躲不开,但我却不怕你。”
小丁已明白徐冰的意思。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自然会让对手的心理产生恐惧,但小李飞刀虽杀人无数,却从未乱杀或是错杀过任何一个人,不到最后关头,或是遇到非杀不可的敌人,否则小李飞刀从不轻易出手。李寻欢如此,叶开如此,小丁也如此,似乎这已是个天下皆知的道理。
所以小李飞刀只会令恶人害怕,而好人都明白这世间多了小李飞刀,反而才会更安全。
白衣面具人之所以能让徐冰感到恐惧,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深不可测的武功,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自己给别人的感觉,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
徐冰之前并未见过白衣面具人,也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但她却深信,像他那样的人,要杀一个人,只不过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这世上本来就有一种人,视人命如草芥,不管是别人的命,还是他们自己的命。
小丁曾听师父说起过这种人,荆无命就是这种人。
而现在,这个白衣面具人,无疑是和荆无命一样的人。
他们漠视生命,却一生尊于剑道武学,这样的人,无一不是绝世之高手。
小丁叹了叹气,苦笑道:“看来你知道的果然并不比我知道的多。”
徐冰莞尔一笑道:”我本来就说过,我知道的并不多。看你如此着急的神态,莫非他用小李飞刀的名头在江湖中到处作恶?“
小丁点点头,又摇摇头,顿了顿,他将最近在江湖中遭遇的几件大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从长青镖局的镖银失踪,到十三太保神秘消失,说到邱小候爷遇刺,以及那些东瀛刺客死在小李飞刀之下,甚至还说到元宵夜与司空摘月在西湖遇到白云飞,然后三人赌酒的情景。
徐冰一直静静的听着,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她紧紧地盯着小丁,缓缓说道:“我终于发现我比你多知道一样东西了。””哦,什么东西?“小丁眼睛一亮。”那白衣面具人的年纪并不大,也许最多跟你差不多。“徐冰一脸得意。
小丁撇撇嘴,嗤道:”我以为是什么紧要的线索,你可真会逗人开心。“
也难怪他嗤之以鼻,江湖中像他这个年纪,喜欢穿白衣的人,多不胜数,若要一个个地去查,得查到猴年马月啊。
徐冰却仍是一脸严肃,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她瞪着小丁,叹道:”正所谓当局者迷,原来这话竟是真的有些道理的,想不到你也是个呆子,而且跟大部份的呆子没什么两样,最多是个能喝酒的呆子。“
小丁知道她话里有话,也不急着追问,在这方面,他已经渐渐学乖了。
一个女人若想卖关子的时候,你千万莫要追问她,你越表现得迫不及待,她们反而越不会直接说将出来,而是会拐弯抹角的扯出别的问题来,目的只不过是想在男人的面前表现出她们并非什么都不懂,她们会趁机会让男人明白,有时候她们懂的东西,并不比男人少。
但你若忍住不问,她们反而会先忍不住,然后就会将自己知道的东西统统都告诉你。
似乎所有女人都有这个毛病。
徐冰也是女人,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她又怎么能够例外。
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哪个女人不想表现得更好一点?
果然,见小丁不说话,徐冰鼻孔里轻哼一声,继续道:”江湖中喜欢穿白衣的公子哥儿自然是很多对不对,但是武功能高到像那白衣面具人一样骇人的却不会太多对不对?“
何止是对,简直是太对了。
二十多岁,喜穿白衣,武功卓绝,范围已越来越小。
小丁故意叹道:”可是这个范围还是无异于大海捞针呀。“
徐冰嗤笑道:”说你呆你还不服气,年纪轻轻便已跻身绝世高手行列,无非就几种可能。“”哪几种可能?“其实小丁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此时经她一点,心里便已明白她的意思,他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只不过是想知道徐冰究竟有多聪明,也有可能她能说出一些自己看不透的地方。
一个人的思想,某种时候往往会陷入一个没有回头路的死胡同,就像钻进牛角里,越走越窄。
某些时候,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或一个动作,都能点开一个深陷于思维胡同里的人。”少年高手,要么是师承名家,要么是家学渊源,任你是再好的资质天赋,若无人栽培,怎可能年纪轻轻便练就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徐冰得意地摇头晃脑。
小丁故作恍然大悟状,赞道:”有道理,有道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点拨。“
徐冰笑道:”好说好说,而且像这样的少年高手,你不是已经遇到一个了么,你何不先查查他?“”嗯?你说白云飞?“小丁失笑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问你,你第一次见到白云飞的时候,他是不是也穿着一身白衣?“”是啊,可是他并不是面具人。“”面具是可以取下来的,你见谁与情人约会还戴着个面具的?我问你,白云飞算不算绝顶高手?“
小丁想了想,道:”他当然算是绝顶高手,可是……“
徐冰打断他,说道:”喜穿白衣,又是绝世高手,有两点可疑之处还不值得你去查一查?“
望着徐冰闪亮的美目,小丁竟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