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间逐渐平复情绪的叶绒,伺机找到自己的伪装方向,于是接下来又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哭诉起来:
“义母她年事已高,怎么说也和您的婆母顾太妃是同辈人,这两日她被外头的流言蜚语已经折磨得夜不能寐滴水不进了,倘若顾太妃还在,总归也是不希望您这样为难故友的。景王妃,您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褚凌月自认从来是个黑心药灵。
修炼上千年,一心为得大道,人情世故道德仁义在她眼里,心情好时是给自己锦上添花,心情不好时,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以至于面前这人如今搬出来的道德绑架,对她来说根本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首先,徐娘子同顾太妃昔日交情,再如何也只凭她现在一张嘴而已,即便婆婆母还在人世,她希不希望,与我无关;
其次,徐娘子招惹的是我褚凌月,我与她素不相识,为不为难她,我说了算;
最后,徐娘子在我婆母忌日上假借追忆替人来讨伐我,在我的地盘彰显她的威名,又屡屡冒犯我这个主人并以下犯上挑衅我,我很不高兴。
事发至今她道歉不过是受不了被人戳脊梁骨说闲话,走个形式给外人看还要别人替她来,所以你能解释一下,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么?我却是不知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褚凌月有理有据的话温吞吞的,却像一块块巨石死死压在叶绒心口,让她久久不能喘过气。
这女人嘴巴太厉害了,她根本说不过!
“但凡王妃能宽宏大量些,事情都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步。义母地位虽不如您地位尊贵,但怎么说也是长辈,况且她病重是事实,难道您真要她病重期间亲自上门负荆请罪才可以安生?”
凝神聚气,叶绒仍做着无畏的挣扎。
收了手心的药蛊,褚凌月嗤笑:
“叶姑娘这般为徐娘子开脱,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定远侯府上下那么多人,为何要派你来我这儿吃哑巴亏?究竟是不是因为你无关紧要,且不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对侯府有半分影响呢?”
这话可是货真价实的杀人诛心了。
叶绒求和成功,定远侯府所面临的危机便解除,求和失败,定远侯府大不了再避避风头,若是不仅失败还惹上麻烦,定远侯府完全能够以她只是义女的由头将她推出去当肉坦承担伤害。
叶绒不是傻子,即便她明白褚凌月的话更多的是挑拨离间,但事实如此,她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静静观察着眼前人越发沉不住的气色,褚凌月无声轻笑。
徐娘子派叶绒来,最大的可能不过是她拉不下这个老脸,即便她真的做了这个万全之策,叶绒也该无怨无悔。
她被侯府养了这么多年,侯府上下对她的好都是真实存在的,她现在却仅因为对家的单方面挑拨就与侯府起了二心,可见人心最恶之处有多可笑。
“王妃说了这么多,害得我险些忘了我今日来此的正经事。”故作镇定,叶绒顶着那张积虑甚多的脸假笑:
“不管您接不接受,道歉的礼品小女子在来时就已经交给贵府管家了,叨扰已久,小女子先告辞了。”
褚凌月可没那么容易放了她。
给春朝使了个眼色将其拦下,故意忽视叶绒的不解之色,她缓缓抬手释放出一只蛊虫,使其飞向对方,笑:
“既然方才你说蛊虫都是害人用的,那我就勉强害一下你。”
话落,蛊虫化出数十个分身接连钻进叶绒眉心,在她一道痛呼之后,蛊虫们带着采集的血液回到了褚凌月身边。
摸了一把额头发现自己满脸是血,叶绒骇然:“你这是做什么!”
“为你放血治治病,顺便借你点血,代你义母重新祭拜一下我婆母。”褚凌月笑答。
闻此一言叶绒当场换了副嘴脸:“你竟然会血祭?血祭是巫族人最善用的手段!你堂堂景王妃是巫族人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你觉得会怎样呢?”
在西兆,即便蛊师群体不小,该职业也依然被大多数人误解驱赶,更别提巫族人,这一族人生来就会蛊术,很久之前就被贴上“妖师”的标签,凡是被发现,都逃不过被虐杀的结局。
这消息要真传出去,褚凌月那可是百口莫辩,任凭她有翻天覆地的本领也只能等死!
越往下想叶绒越激动,就在她已经想好对方要怎么被自己拿捏软肋的时候,褚凌月“噗”地掩嘴一笑,而后在她费解的眼神里笑得愈发狂妄。
“能证明我出身的人都死光了,叶姑娘喜欢传尽管传就是。”
叶绒愣。
要不是这女人提醒,她都忘了对方出嫁那天干的惊天大事了!
不容她错愕,褚凌月抬脚步步逼近,“倒是你今天借道歉之名来我府上,试图用给我身边人下蛊,真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要告你谋害皇室至亲的话,只怕你定远侯府上下九族不保。”
一听自己的打算被说中,自认为将蛊虫藏的很好的叶绒心头一紧,连步往后退去:
“景王妃又在胡说八道了,小女子何时要给你身边人下蛊?自始至终我似乎都没有碰到过你的丫头吧?更何况,刚刚分明是你给我下蛊!”
逼得她来到凉亭边缘再无后路可退,褚凌月拔下簪子就刺进叶绒手腕,下一秒便穿着三只煞蛊送到她面前:“希望现在我还能看到你嘴硬时的样子。”
此时此刻的叶绒已经痛到没有精力去思考什么,刚才那一簪子下来还顺带挑动了她的神经,现在手腕血流如注,捂在伤口的那只手都被鲜血浸了个透!
“你……你简直太恶毒了!”叶绒咬牙大骂。
褚凌月笑得更为舒心:“在我记忆中,上次见到这些废物东西的时候,褚家还没被灭满门。”
惶悚之间叶绒眼中闪过一道重影,那是被她养在眼睛里的幻蛊,她试图用这东西迷惑眼前人。
谁知褚凌月张开手心放出蛊王,随着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递入嗅觉,下一秒她就察觉到自己体内养着的所有蛊虫都被溶解!培养了十几年的蛊术也在渐渐褪去!
来不及有反应,她就被褚凌月反手种了绝命蛊!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三秒。
此刻叶绒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盯着眼前那位面色从容的人,她突然有了一分害怕。
“你究竟是什么人……”
“众所周知,景王府的人,都管我叫‘奶奶’。”
笑罢,褚凌月抽身离去:“滚回去告诉徐娘子,如果不想你死的话就自己滚上门来道歉。”
浑浑噩噩地逃离景王府后,逐步回神的叶绒在一条无人小巷中崩溃。
“褚凌月!我要杀了你!”
皇子府,楚邑坐端着一杯酒,两眼阴涩地望着属下们正添水的大黑池子出神。
一名只穿了薄纱里衣的女子轻步而来,在一侧看了他几眼,才挂上笑凑上来,主动跪在他脚边为他捶腿:
“听说前几日殿下和定远侯夫人以及安南郡主去了景王府,想必是为见褚凌月去的?不知殿下找她做什么?”
闻声低头,楚邑轻抚着女子脸上坑坑洼洼的伤疤,忽地一笑,随后将杯中酒泼在她脸上,笑骂:“你什么时候配管主子的事?”
女子眉头轻颤,仅一秒就化身狗奴笑吟吟地巴结起他来,“殿下赏的酒真好喝。”
说完她立刻又说:“我哪里配管殿下的事?不过是怕褚凌月那个疯女人伤害到您,毕竟她做过的疯事实在太多了,殿下要被她盯上,那就倒了大霉了。”
楚邑笑得轻蔑,拍了拍女子的脸,他道:“我知道你恨你姐姐,但你最好收收你的妇人之心。褚凌月确实有些真本事,如果能将她拉拢,日后必有大用。”
闻言褚妙心应承着伏在他膝上,笑间眼中恨意难收。
原来褚凌月大婚当天灭自己满门的消息一放出来,楚邑就开始暗中关注她了。
褚妙心将死之时,他专程出现在大牢中,将计就计宣称她化为一滩水带其离开。
这段时间一来,她都被养在皇子府。
念起自己与褚凌月之间的血海深仇,褚妙心知道,那女人一旦加入楚邑阵营,自己连偷生都无法做到了。
现在她大仇未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靠近自己!
想着,她眼珠一转便献上一计:“我听说这一半日里外头在传褚凌月和御龙司主爷有什么的事,殿下何不借此机会将她从景王妃之位上拉下来?没了景王庇护,她便只能等殿下施舍了。”
挑眉,楚邑像是摸狗一样摸了摸她,“不愧是我的狗奴儿,想法很不错。”
说罢他拖拽着褚妙心的头发起身,将她拖到大黑池子边缘,刺鼻的毒液味让褚妙心再一次心颤,但没有一丝转折,她一如既往地被推了下去。
池中人的皮肤转眼就被毒液腐蚀,痛苦的哀嚎声彻响整个密室,楚邑临走前只吩咐一句:“不够两个时辰不准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