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离开扶灵视线内的她,在过了拐角就易容成路人模样并换了一条路撤走了。
同一时刻,顶着黑色斗笠的叶绒被一家铺子推搡了出来。
“求你家先生救救我吧!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接受!求求你们了!”
叶绒正求着,铺子砰的一下关了门,很快就听里面人回道:
“你体内那东西不是一般人有的,你真想活命就去找该找的人,我家先生从来不趟浑水,你快走吧!”
听着这话叶绒倍感绝望。
这几天下来,定远侯府虽然为她请了不少大夫,但因为他们身份特殊,不愿和蛊师有所往来,以至于寻常的大夫根本治不了。
她得罪褚凌月的消息一经传开,在京城里的蛊师们更不愿意插手,哪怕现在她乔装打扮,对方一查出来她体内是绝命蛊,也只有赶她走的份儿。
轰的一声响雷从天边炸开,叶绒又恨又恼的眼泪啪嗒落下,豆大的雨滴也跟着砸来。
但紧接着她身后就出现一人,“区区小蛊有何难?跟我走,我有办法救你。”
……
因为扶灵的一句“带路”,褚凌月意识到,自己虽然将两个新身份捂得很严实,但做戏没做全经不起细查。
为不露馅,她决定给两个新身份安个家。
才交代过心腹置办新房的她,刚出门就被侍卫们找到。
至此她只得在他们的护送下打道回府。
回到景王府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门口徘徊不定的一名年轻女子,引起了褚凌月的注意。
张妈见主子回来,撑开伞就来接,路过女子时看也没看一眼,急得她忙追上来问:“嬷嬷,我托您问的话您问到了没有?”
只要褚凌月在场,张妈就没有不留眼力见儿的时候。
先接了主子回来,她才匆匆答道:“问到了问到了,她说她不想见任何人,你早点走,别留在这里挡了我们奶奶的道儿!”
经她这话,那名女子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瞥过褚凌月后扯了扯嘴角,很不满意地点点头离开。
正要走,褚凌月开口了:“乐舞坊的?来找唐诗灵?”
女子一愣,扭头再看向褚凌月时眼里多了几分敌意:“我只是侧妃娘娘的昔日好友,她给过我太多恩惠,我感激她。”
褚凌月蹙眉:“莫名其妙。”
她原本只是好奇,这女人却敌意这么大?难道和唐氏沾上关系的都是神经病?
在心里骂了一通,褚凌月懒得和她计较,谁知还没迈出脚,女子便慌张叫住她:
“景王妃若是想借侧妃娘娘的出身来羞辱她那就不必了!她同我这种人不一样!她可是唐家大小姐!”
闻言褚凌月眉眼一弯。
眼前这人,有点意思。
原来她是觉得自己“欺负”唐诗灵?
笑了笑,褚凌月瞥向她还紧紧捧在手里,包装得很好看的东西,讥色略浓:
“你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竟还这么向着她?”
“景王妃以权压人得意惯了,总不能因为没有人真心待你,你就这般酸。侧妃娘娘不见我只是因为身体没有调养好不方便,我是知道她的!”
女子冷声冷气地说,骨子里的傲然反倒叫褚凌月对她生出些许欣赏。
“你不畏强权,算是活得明白。但不辨是非,也算不得有多明白。”
笑罢,她示意张妈将伞给到女子手里,“带她去咱们的侧妃娘娘那儿,就说外头刮风下雨太冷,于心不忍将她先接进去避避。”
半刻不到,张妈就带着女子从唐诗灵那儿回来了。
褚凌月甚至还没换好衣裳。
从镜子里看着满脸落寞的女子,她毫无波澜。
唐诗灵乐舞坊的出身一直被唐太后捏死在手心里,她恨都要恨死了。
如今嫁进景王府,虽不得宠,到底也是抬了几番身价的尊贵人物,哪里还容得下过去的腌臜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
“叫什么名字?”整理好,褚凌月示意女子坐下,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
女子没有伸手去接,她在犹豫。
“我对你下蛊没有任何意义。”褚凌月有些好笑地解释。
看来西兆对蛊师的印象是真不好。
“……我叫鸣音。”接过茶,鸣音尴尬地看了看眼前人,送到嘴边之前,她很别扭地说了句:“谢谢,景王妃。”
“她不肯待你,和你的出身没关系。”抿了一口茶,褚凌月如此说。
余光瞧见鸣音捏紧了手里没送出去的东西,心态越发平缓了。
据追踪蛊回馈,鸣音进了唐诗灵的门就被要求站在原地,别说靠近,就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从始至终说的话不超过五句,态度冷漠疏远,好像从来不认识鸣音这个人一样。
鸣音在景王府门口时就隐隐表露出对身世的自卑,经过唐诗灵这样一对付,她哪还敢有傲气。
“……没想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终究,抵不过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
沉寂了许久,鸣音突然开口。
“贺知卿?”褚凌月问。
鸣音顿了顿,点头,“灵儿……哦不,侧妃娘娘她,她曾爱慕过坊主,但贺知卿突然有一天来追求我,尽管我拒绝了,但她还是记恨我。从那之后我就再没能靠近过她。”
听着这话,褚凌月浅浅一笑,吩咐张妈:“让春朝去给厨房说我今天晚上想吃清淡的。你带上院子里的丫头小子们去堂上等着吧,我和这位姑娘说完话会亲自送她过去。”
见她是有意支走所有人,鸣音一转方才落寞悲寥之色,谨慎询问:“景王妃是想……?”
“我想知道贺知卿的一些事,你知道什么只管告诉我。不过你放宽心,唐诗灵虽然和我有过节,但她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对我来说毫无价值,所以并不构成我会借此事发挥的条件。”
望着眼前这位传闻中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女,鸣音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褚凌月会打直球。
想了想,她说:“我虽和侧妃娘娘一起长大,但……但对贺知卿的了解并不多。
我记得很多年前,他有一双能让容颜变美的妙手,用这个绝技赚了很多钱。但一次意外他弄坏了一位贵夫人的脸,赔得倾家荡产不说还差点被人打死,自那之后他就消沉下来,每天躲在房间里画一些乱七八糟的图。
具体是什么样我不清楚,因为除了侧妃娘娘,谁都不准进他房间,我知道那些也是一个偶然。”
说到这儿,鸣音回忆了一番,随即又补充:“他转让醉香楼前后消失过将近一年的时间,回来不久就开了现在的聆音楼。但安稳了没多长时间,便在一次外出中意外丧生了。
在侧妃娘娘没有奉旨嫁进景王府之前,聆音楼都是她在代管,她总会定时去打扫贺知卿的房间,她成婚后聆音楼就被二把手接管,前阵子二把手说要将贺知卿的房间腾出来,我就想着替侧妃娘娘去整理一下,结果发现了这个东西,这次来是想将它交给她的,没想到……”
鸣音的委屈并不少,但哽咽没一会儿就缓了过来。
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褚凌月,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景王府您说了算,您要送东西给她,她未必能拒绝……求王妃代我将此物转交给她,也算是我对她尽的最后一份情义了。”
待到褚凌月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把梳子,翻过面看时,她瞬觉冷汗倒流!
梳子背面刻着一个狼图腾,和楚蓓蓓带来的机关图纸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所以贺知卿是会机关术的?
一秒收起所有惊色,褚凌月屏声静气答应:“我会的。”
送鸣音离开,褚凌月才到唐诗灵住处,尚未来得及将梳子拿出来,管家就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了。
“奶奶不好了!和王爷一起去抚州的商队首领回来通报,说王爷遇到水匪抢劫,打斗途中受伤落水,找到时被发现头部受了重伤!醒来后出现了严重的记忆偏差!现在已经在缓行回京的路上了!”
闻此言褚凌月瞬间明白,楚半时装失忆一定是想做些什么。
他能让人放消息给自己,必定是希望自己能够配合的。
想着,她立刻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失忆?他都忘了些什么?”
“据说除了自己谁都想不起来……但您放心!王爷他口中一直在提要见自己娘子的事,他不会忘了奶奶您的!”
褚凌月故意没接话。
一侧的唐诗灵看着她不大好的脸色,脑中灵光一闪,勾唇暗笑。
早用余光观察起她的褚凌月,确认她这是上了勾,轻哼一声,做出强行镇定下来的样子,将梳子递给她:“鸣音委托我转交给你的。”
假意离开后,她停在窗下静观屋内人的一举一动。
却见唐诗灵握紧梳子,眼中愤怒似是要化成熊熊烈火将其焚为灰烬。
啪!
梳子被折成两半!
瞳孔一跳,褚凌月带着诧色悄悄离开了。
这唐诗灵和贺知卿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用过晚膳,褚凌月佯装早睡,穿上景王府丫环的衣装,在本要趁着夜色进屋的那位注视之下,“悄悄”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