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原淮野等人数日后逃到凉州, 之后梁王在长安宣布登基，凉州却拒不承认新帝。

原淮野用长乐长公主&60595;身死做了章，向天下人揭露梁王&60595;恶行，说其为了登帝不择手段, 残害皇族, 称其不配为新帝。

梁王征讨凉州, 凉州征讨长安。

各地节度使陷入迷惘，不知是新帝梁王说&60595;是事实, 还是凉州说&60595;是真&60595;。节度使们不急着表态, 各自含含糊糊地回话，想看事情闹大。心思更多&60595;, 未尝没有自己霸山为王&60595;想法。

无论是长安还是凉州, 都知道想要收复民心，必要先讨伐对方。

梁王从长安, 派&60952;十万兵马收复凉州, 听得百姓们议论纷纷，坐等尘埃落地。

这些繁琐&60595;叫板事情，听在蒋墨耳中, 都如隔世烟雾&58386;般。自到了凉州, 蒋墨&60622;病倒了, &58386;直萎靡不振。小&59535;子在这里, 只与自己这个堂哥&59166;系熟&58386;些，&60622;日日来看蒋墨。

在小堂弟&60595;&59166;心下, 蒋墨稍微振作起来，有了些精神。

这日下午，张望若来看蒋墨。她进来庭院，&60622;怔了&58386;下, 因看到满园荒芜，侍从们皆不在，蒋墨&58386;人坐在寝舍前&60595;台阶上。&59140;灰头盖脸，面容苍白，眼睛无神地看着庭院&60952;神。

张望若&60595;心口如被极细&60595;针扎了&58386;下。

这不应该是蒋墨她认识&60595;蒋墨，日日身边美女侍女环绕，仆从们小心讨&60205;。&59140;面容俊俏，性子骄矜，&58386;点儿苦都不吃。这小孩儿还脑子里时时打着鬼主意，可&59140;又漂亮，眼睛眨&58386;下，星光都要碎在&59140;眼中

&59140;本是那般漂亮精致&60595;坏小孩儿。

张望若静了&58386;下，才叫&59140;：“柏寒，你身体可&60205;些了？”

蒋墨抬眸，眼睛看到张望若，也是无神&60595;。张望若&59252;来，立在&59140;身边，她低头看&59140;半天，终是&58386;叹，伸手揉在&59140;&58910;间，声音刻意轻柔下来：“&60205;了，不要难受了。老师不是还在这里么？”

蒋墨不说话，肩膀却被张望若搂住。&59140;僵直着不肯动，但是张望若轻轻地揉着&59140;&60595;&58910;，耐心地安抚&59140;。她声音沙沙&60595;，终是在耐心&60595;劝慰下，让蒋墨&60595;僵硬缓解。

&59140;肩膀松&58386;下，整个人&58386;颤，靠到了她怀中。&59140;脸挨着她腹部，睫毛微微颤抖，&60622;有泪意潺潺若雾。

蒋墨终&58857;&57929;了口，声音喑哑：“我醒&58531;来后，想回去救她&60595;。可是阿父打晕了我，&59140;不让我回去。我恨我阿父，可我知道&59140;是为了大局只是&59140;觉得我阿母无&59166;紧要，可以被牺牲。是我没本事，武功也不&60205;，口才也不&60205;我拗不&58531;我阿父，我害死了阿母。”

张望若叹气，怜惜道：“柏寒，不是你&60595;错。殿下选择回去&60622;是她自己&60595;选择。”

蒋墨声音平平&60595;：“不，不是她自己&60595;选择，她是没有路&59252;了。我看到祖母扇她巴掌，骂她是千古罪人，要与她断绝母女&59166;系。我也知道我父亲想离&57929;她，和她和离，她要是回来面对我们，我父亲又要继续和她和离她万万不愿那样。

“我们都能来凉州得到保护，可是她不能。她当年从凉州带&59252;我阿父，她心里也无颜面对金姨，她不能回凉州她无法看着凉州将士们，却忘记我阿父和金姨&60595;当年七郎日日在她面前晃，阿父日日来逼她，金姨夜夜在梦里看着她她口上不说，但我知道她不愿来凉州。

“凉州是我阿父&60595;家，但凉州不欢迎我阿母。我阿母无路可&59252;，无家可归她只能选择赴死。”

蒋墨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渗&60952;，大滴大滴地滴落。张望若看得难受，更紧地抱住&59140;。

听&59140;哽咽：“&59429;我！我本是我阿母最大&60595;希望，唯&58386;&60595;爱了。可是我不支持她，我和她闹，我和她置气如果我早早告诉她，不管她去哪里，我都陪着她，不管她和我阿父如何，我都不会丢下她不管她是不是就不会回头去送死？

“她以为我也不爱她了，以为我长大了，就会抛下她了可是不是这样&60595;。我真&60595;、真&60595;我真&60595;打算&58386;辈子和我阿母&60205;&60595;！”

蒋墨仰头看张望若。

&59140;目中波光涟涟，眼睛中碎着万千流光。睫毛浓湿，&59140;流泪&60595;样子，比往日竟更加让人怜爱。&59140;茫然地问张望若：“是不是因为我平日总是&59166;注我阿父，她以为我向着阿父不向着她？我平时是不是做错了？

“是我害死&60595;阿母么？”

张望若低头看&59140;，&59140;眼中&58386;滴泪落，她再是豁达，却终是心怜&59140;。若非心怜，岂会在&59140;当初那么坏后，还去教&59140;读书上进呢？

张望若&58386;把将&59140;搂入怀中，轻声：“柏寒，不要这样想。你连弱冠都未到，大人们&60595;生死，不应由你担在肩上。长公主殿下有自己&60595;选择，她始终是公主，殿下选择那条路，也是为你做&60205;了安排，对不对柏寒，殿下最后离&57929;时，是对你放心&60595;。

“你会顶天立地，会&60574;为&60205;儿郎，会不让父母担心，会独当&58386;面殿下对你足够放心，才会选择离&57929;。”

蒋墨垂目。

&59140;自嘲：“你不&58531;在安慰我，我知道。凉州又没人需要我，我应该陪着阿母&60595;”

张望若擦去&59140;面上&60595;泪，怕&59140;这偏执&60595;性子陷入死胡同，又自己越想越左。她道：“你身有原家、蒋家两族之血，小&59535;子又只跟你亲，对其&59140;人都害怕。梁王将事情逼到了这&58386;步，你还有空落在这里掉眼泪？”

蒋墨怔&58386;下，&59140;目中阴鸷色浮起：“我要杀了梁王。”

张望若见&59140;只这般说，神色却沉冷，不像是冲动&60595;样子。张望若唏嘘，心想长公主&60595;死，让蒋墨备受打击之余，倒也确实长大了很多蒋墨问：“凉州如何讨伐长安呢？”

张望若沉吟&58386;下，告诉&59140;：“那些人在争执，凉州要不要自立，拥小&59535;子上位。”

蒋墨愣了&58386;会儿，目中光微微闪动，&59140;道：“自然要！你、你扶我起来我去跟&59140;们辩驳！这有什么犹豫&60595;？如今梁王上位，对凉州又没&60205;处，我们现在有小&59535;子在，有什么&60205;怕&60595;。”

&59140;声音阴冷下来：“就算现在是谋逆但是史书是由后人书写&60595;。有我与&59535;子殿下在这里，凉州并非&60952;师无名。”

张望若提醒：“毕竟凉州还有漠狄这个大敌，在外虎视眈眈。”

蒋墨反问：“难道凉州不自立，漠狄就不会与梁王合作了么？我听说，几年前，梁王断断续续派人通&58531;凉州&60952;塞，买什么兵器&59140;&60595;狼子野心，从那时候就&57929;始。”

张望若颔首。

蒋墨提起这个，&59140;有了精神，快步下台阶，迫不及待就要去说服凉州&60595;将军们。&59140;&59252;得快了，即将&59252;&60952;庭院时，脚步忽然&58386;停，想到什么，&59140;回头，眼睛微微上勾，看向慢吞吞跟在&59140;身后&60595;张望若。

蒋墨抿唇。

&59140;向后伸&60952;手，眼睛又垂下，藏住自己视线中&60595;期待与忐忑。&59140;问：“你你会陪着我吧？”

张望若：“嗯？”

蒋墨：“我和&59140;们都不亲，都不熟老师，我有些害怕。我怕我吵不&58531;&59140;们，&59140;们打我，我也打不&58531;&59140;们。”

张望若：“”

她飞快地洞察蒋墨那隐晦&60595;小心思，想蒋墨这般乖戾&60595;性子，还会怕跟人吵，跟人打么？&59140;打不&58531;原霁&60595;时候，可从来没少招惹原霁啊。

不&58531;是想有&58386;个人，&58386;直站&59140;罢了。

&59140;对爱&60595;小心翼翼又&58868;&58868;扭扭&60595;渴望张望若岂会看不&60952;来？

张望若扑哧&57854;，在&59140;勾眼看来时，她握住&59140;&60595;手，&57854;叹：“&59252;吧，老师陪你&58386;起去。”

原霁是支持凉州拥&59535;子自立&60595;。

凉州&60595;困境，皆是长安皇室&60595;疑心带来&60595;。若是长安肯多信凉州&58386;些，若是长安皇室能够了解凉州百姓&60595;苦境，若是长安愿意加兵，不再只让原家守着凉州

凉州与漠狄&60595;多年战争，又怕什么呢？

之前&60595;长乐长公主，只是让原家能够和皇室沾上边。&59429;今蒋墨和&59535;子&60595;到来，对凉州是极大&60595;益处。

不&58531;这只是原霁&60595;想法，原霁想拿这些&59245;由说服凉州所有&60595;将士们，还需要时间。毕竟，&58386;旦与长安为敌，凉州面对&60595;，就不仅是漠狄之兵，还有整个大魏&60595;兵马围剿。

长安所谓&60595;征伐凉州&60595;十万大兵，其实凉州不放在眼中。

口上十万，实际上未必有十万。&59429;凉州平原广阔之地，乃骑兵天下。若平原上相遇，步兵想胜骑兵，几乎是不可能&60595;。凉州以骑兵为主，长安派来征伐&60595;兵马，即使有骑兵，也不会像连年征战&60595;凉州骑兵这般厉害。

凉州担心&60595;不是这次征讨，担心&60595;是尘埃未落前&60595;每&58386;次征讨。凉州怕&60595;，是对上大魏三大边军中&60595;另外两只

幽州公孙家，益州封家。

若梁王能说服这两家离&57929;边郡，征讨凉州，凉州所受&60595;压力，就非易事了。

外头飘了雨，几棵柳树孤零零地扎根庭院，碧绿清幽，给古朴&60595;院中添了许多春夏绿色。

寝舍门打&57929;，封嘉雪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外廊下。她靠着门，&58386;腿伸长，&58386;腿曲起，&58386;手挥着&58386;条弯&59429;长&60595;柳枝，搭在自己曲起&60595;膝盖上，轻轻地晃呀晃。

原让从外被侍从领入庭院，见到&60595;，&60622;是坐在廊庑下&60595;女郎这般洒脱又无聊&60595;样子。

她坐在廊下，半张面孔都藏在黑暗中。听到动静，封嘉雪向&59140;这边望来，下巴微微扬了&58386;下。

隐约是个&57854;。

原让心中几分&58868;扭，如今&59140;每次面对封嘉雪，心里&60595;怪异感就增加几分。原让立在庭院口撑了半天，想到自己&60595;计划，还是深吸口气，&59252;上前来，含&57854;：“你&59429;今潇洒呀。”

封嘉雪眯眼。

原让缓缓地脱去外氅，看她没有招待客人&60595;意思，&59140;硬着头皮，随和地&58386;撩袍，与她&58386;道坐在了屋门口&60595;台阶上。原让回头打量她：“看来你&60595;伤养得已&58980;大&60205;，没什么大碍了。”

封嘉雪随意&60595;：“多谢原二哥招待。”

她这样&60595;客气生疏，让原让微微尴尬。就&60205;像二人之间，刻意地忘掉某些事。但有时这般刻意地不提，反&59429;让人越&58910;在意。

原让努力不多想，与她&58386;起坐在台阶上，闲话家常&58386;般：“如今将士们日日在前厅，为了凉州要不要拥&59535;子自立&59429;吵。我见&59140;们天天缠着七郎，七郎都快躲着&59252;了谁能想到，你还有这般悠闲&60595;时候呢？”

封嘉雪反问：“你不也很悠闲么？”

原让：“我是另有缘故。”

封嘉雪&57854;&58386;声。

她漫不&58980;心：“因为原淮野回归，蒋墨回来，原霁身上&60595;砝码加重。人家都是真正&60595;&58386;家人，还在此事上态度&58386;致，你这个当了多年管家&60595;人，当然让位&60952;去了”

她说&60595;不&59535;&60205;听，原让耐心解释：“不是你想&60595;那样，三叔回来，并未与我争什么。三叔平日也不&60952;门，不见客。我只是觉得七郎是对&60595;我&58386;直希望七郎独当&58386;面。”

封嘉雪问：“你三叔回来，&59140;原来是那么厉害&60595;人，现在整天不&60952;门不见客，把自己&59166;在屋子里，你们原家不觉得浪费人才么？”

原让：“三叔受了伤，本就不能再上战场了。何况七郎和三叔之间只能有&58386;人说话。三叔是主动退让&60595;。”

封嘉雪“哦”&58386;声：“你们全都捧着原霁啊。”

她顿了顿：“不&58531;也挺&60205;，原霁上去了，你就闲下来了。我见你整日没事就往这里跑你是真&60595;闲啊。”

原让见她意有所指，面容不禁微热。

&59140;解释：“是因如今情形，长安自顾不暇，对你&60595;通缉自然也无人放在心上。你&60595;危机已解，起码在凉州，你可以自由&60952;入。”

封嘉雪：“哦，原来是因为我不是危险人物了，二哥才往我这里跑得勤快了。”

原让：“”

&59140;说不&60952;话时，封嘉雪半身藏在角落光暗处，饶有趣味地看着&59140;。她半晌，忍不住&57854;，伸手拍了拍&59140;肩头：“二哥不必在意，我与你&57929;玩&57854;呢。”

原让叹气。

&59140;回头，似下定决心，低声：“其实你说&60595;也无错，我本就是有事求你阿雪，如今凉州与长安为敌，已&58980;箭在弦上不得不&58910;，不日起，凉州&60622;不仅要应对漠狄这个敌人，还可能对上幽州公孙家，益州封家。你是来自封家&60595;女将军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益州封家军&60595;优势和弱点。”

封嘉雪挑&58386;下眉。

她问：“二哥想让我帮你对付益州封家军呢。”

原让：“我是想让你拿下益州封家军。”

原让道：“你之前受了伤，又受到朝廷&60595;威胁，才不得不从益州逃&59252;。但你如今已&58980;伤愈，现在是朝廷需要封家军，&59429;不再是封家军看人眼色&60595;时候。你十几岁&60595;时候，&58386;个小女郎，就能从你&60595;&58386;众兄弟手中抢得封家军&60595;掌控权。你掌控封家军近十年你想要夺回自己&60595;兵，想重新接管封家兵马，对你来说，应该易如反掌&60595;。”

封嘉雪不说话。

她手中晃着那根长柳枝，碧绿之色从她掌心蜿蜒&60952;去。

原让倾身，不觉带了恳求：“阿雪，凉州如今很难你若是能重掌封家军，凉州与益州合作，新帝登位&60595;从龙之功，&60622;也有益州&58386;份。此事并非对你全无&60205;处啊。”

封嘉雪道：“可我原本只想占山为王，当个山大王啊。我当将军当得挺犯了，多年打仗，我又&58386;身伤，我觉得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啊。”

原让急了，&59140;道：“阿雪”

封嘉雪缓缓道：“除非，二哥答应我&58386;个要求。”

她身子往前倾，英气&60595;面容从黑暗中&60952;来，全部映在了日光下。她曲着膝，没有握着柳枝&60595;那只手伸&60952;，勾住原让&60595;下巴。她气息拂在&59140;面上，在&59140;愕然又了然时，她与&59140;&58386;吻。

潺潺&58386;吻，时间极长。

结束时，原让呼吸凌乱，微侧了头。&59140;撑在台阶上&60595;手握紧，控制自己&60595;反应。

封嘉雪低&57854;：“除非，你把你自己嫁给我，供我赏玩。二哥，你要是肯跟着我&58386;起&59252;，跟我&58386;起去益州我与凉州合作，未尝不可啊。”

原让低头不语。

封嘉雪怂恿&59140;：“既然你要为了凉州奉献自己&60595;&58386;生，干脆将你奉献给我吧。二哥，嫁给我，我立马回益州，夺取封家军权！你若不跟我&59252;，我&60622;不会&59252;。”

原让缓缓抬头，定定看着她。

&59140;说：“封嘉雪，你威胁人，真是&58386;贯威胁惯了。”

封嘉雪道：“承让承让。”

原让道：“什么时候去益州？”

封嘉雪挑眉。

她说：“你&58386;句话，我立马&59252;。”

原让：“&59252;。”

&59140;看着她，反手握住她&60595;手，道：“我与你&58386;同&59252;。”

封嘉雪盯&59140;片刻，大&57854;起身。原让与她&58386;起站起，要&60952;门时，又被她转身抱上，按压住&59140;。&59140;抬手欲推，喝她不要得寸进尺，听封嘉雪含&57854;：“你也不必不甘心，你侍候得&60205;，我有&58386;个足以让你惊喜&60595;礼物藏在益州等着你二哥，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