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凉才要伸了手去掀车帘瞧瞧外头的光景,便感到车身陡然一震,前头还有惊马的嘶鸣之声,惹得她一个踉跄,险些稳不住身形颠了出去。
青桃沉下了脸,急急地扶住顾温凉,而后掀了车帘,探出身沉喝道:“怎么回事?”
将军府的护卫面色犹疑,对着车厢里的顾温凉抱拳道:“小姐,前头有人将我们拦下了。”
顾温凉眼底光芒明明灭灭,随后缓缓沁出一丝笑意出来,青桃柳眉一皱,刚要探出身去,便被顾温凉给拉住了。
外边的声响变得十分安静,既无吵闹声,也无碰撞声,只有马蹄敲击地面的轻响声儿,听着声儿有人骑着马已经行到了她们车厢外的位置。
顾温凉素手微抬,在青桃担忧不已的目光下将车帘掀开了一道缝儿,一眼便瞧见了骑在马上姿态清雅的男人。
只是那脸色,真算不上好看。
沈徹瞧见了顾温凉娇俏的面容,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却忍不住紧了紧手里的缰绳,惹得身下的马儿不舒坦地叫唤了几声。
些微的阳光撒在他的墨发上,顾温凉眼底都带了光亮。
“下来!”
冰冷强硬的声音自沈徹的唇齿间吐出,他翻身一跃便下了马,站在车厢前冷冷地望着顾温凉。
青桃不明所以地瞧着自家小姐,却见顾温凉微微颔首,旋即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裙边,慢条斯理地下了马车。
顾温凉朝沈徹微微福了福身,有些不解地问:“可有什么事?”
竟这样着急,不惜模仿秦衣竹的字迹也要将她骗出来,且脸色也是不好看。
谁料沈徹听了这话,幽深如古井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气。
怎的他没事便不能找她了?那卫彬没事不也去大将军府逛了一大圈?!
一想起卫彬,沈徹更是恼火不已,他一挥衣袖,淡漠地吩咐道:“都退下。”
顾温凉瞧他反常的模样,也浅浅地皱了眉,不知这样兴师动众是要做些什么,也未说什么,只是叫自己身边的人也退了去。
古旧的小巷就更是空旷,两头都有着王府的侍卫守着,顾温凉粗粗一看,视线便停到了沈徹硬朗分明的脸上。
地面上有些坑洼,仍带着雨后初晴的湿意,古道两旁是尚算高大的灌木,有些枝叶蜿蜒到空中,滴落下几滴雨水来。
沈徹近十日为此见着她,如今她娇娇小小站在他身前,乖顺得不得了,只能强自压着心底的一股子气,扣了她如玉般白皙的手腕,往自己身侧一带。
顾温凉脚下一个不稳,人已被他强硬地扣在怀里,她的脑袋被沈徹的下巴死死抵住,鼻尖缭绕的都是一股凛冽的冷香味儿。
她楞楞地反应不过来,灵透的猫眼瞳睁得大大的,瞧不出一丝方才的淡雅娴静。
沈徹……这是在做什么?
沈徹现在也有些发懵,怀中软软娇娇的一团,叫他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最是冷硬阴鸷的禹王爷悄悄的红了脸,颇为恼羞成怒地放开了怀中僵硬的人儿。
顾温凉头低低地垂着,面上红红的涨得火热一片,再是波澜不惊的心境如今也变得紊乱起来,她盯着脚尖,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大庭广众之下,这人怎的这般胡来?!
沈徹也觉出一丝不妥来,瞧着顾温凉低低垂着头也不说话,低低地咳了一声。
顾温凉这才抬起头来,眼里如同住进了六月底的漫天星子,一张小巧的桃花面含羞带怯,沈徹喉头一紧,凤眸里火光乍现。
“本王今日,是有事想问你。”沈徹不自然地别开了眼,说出了心头的正事。
顾温凉默默地点了点头,含着水雾的眼眸直直地望着沈徹绷得笔直的下颚,乖巧得不得了,瞧得沈徹心里如同被猫儿的爪子挠过一般。
还想再抱抱她怎么办?
也只能强忍心头的念想,声音带了点点危险的暗哑之意:“本王听得昨日,你与卫彬见了面?”
顾温凉哑然,再瞧着沈徹满脸不满还带着点点委屈的表情,心里一个咯噔。
他便是为了这件事儿专程将她堵在这儿的?
甚至专程学了秦衣竹的字迹煞费苦心将自己约出来,便是因为自己与卫彬见了面叫他放不下心来?
顾温凉原本的羞涩之意渐渐沉入心底,又有点星的苦涩之感涌了上来,惹得她鼻尖发酸。
顾温凉眨了眨眼睛,柔柔地回道:“昨日爹爹不在府上,我便去正厅见了。”
沈徹听得她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得胸膛止不住起伏。被赐了婚的闺中贵女怎好去见旁的外男?且还是最不老实的卫彬。
明明……明明有心人都能瞧出那卫彬的心思,就她不避嫌还主动凑上去!
顾温凉见他眼眶里的缕缕红丝,料想他气得狠了,不由得绞了绞手中的丝帕,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
沈徹心中所想,她大约也能猜到,可真要细细解释起来,她又不知该如何说。
顾温凉前世今生皆是不善言辞,素日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从不主动生事,也不喜多话。
但沈徹这样子,显然就是误会了。顾温凉垂下了眼睑,理了理思绪准备开口,却听得沈徹发狠的声音。
“你既接了圣旨,就该安心待嫁,旁的外男,皆数不可理会!”
顾温凉讶然抬眸,见他逆光而立,身形如同一杆修竹,朗朗似清风,言语间的酸意不加掩饰,眼里的灼热光亮比正空中的阳光还要惹眼。
她淡淡地点头,而后浅浅一笑,露出两侧娇俏的小梨涡:“自当如此的。”
沈徹声音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充斥着怒意:“那你昨日为何还与你那什么表哥见面?”
这个表哥,自然是指的那个不知所谓的卫彬。
顾温凉沉默片刻,并不言语。昨日出去见他不过是为了叫卫彬停止这一出出自导自演的戏码,可沈徹明显不这样认为。
日头越发的大了,照得人眼花,顾温凉眯了眯眼睛,却见沈徹不动声色将那面的光线挡了下来。
顾温凉到底还是浅浅弯了弯眉眼。
沈徹却越发狂躁:“本王问你话呢!哑巴了?!”
顾温凉细细地瞧他高大的身影以及分明的轮廓,浅浅蹙眉,想起前世种种,心头便酸胀得不像话。
“你过来!”
“过来叫我抱一下。”
软软糯糯的话语刚落下,沈徹脸上的怒气戛然而止,他有些茫然地顿了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顾温凉莞尔一笑,朝他走了几步,面若桃李亭亭而立。
沈徹呼吸一窒,随后脸慢慢的红了,已到了喉间的怒吼声在舌尖打了几个转儿,又不争气地咽了回去。他一把将顾温凉带入自己的怀中箍得死紧,满足地喟叹,一边忍不住蹭了蹭顾温凉如玉小巧的耳垂。
惹得顾温凉微微瑟缩一下,而后被他摁得更紧。
沈徹闻到她身上香香甜甜的味儿,心里美得咕噜咕噜冒泡儿,一边不忘初衷反反复复念叨:“莫以为这样本王便不气了,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一边儿将这甜滋滋的味儿记下,回头叫王福去调香馆里多拿些放在后院里头。
一边儿却哼哼唧唧紧紧抱着怎么也不想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