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死亡仪式

翻过一座低矮的缓坡，下方的古城如画卷般铺开，它以高塔为中心，与岩浆长河为邻，经历千万年不朽。

古城的一半已经滑入岩浆河，另一半也只剩下倒塌的废墟，唯独中央的那座巨塔经年固执地矗立着，象征着这座城市昔日的荣光。

即使从倒塌的废墟仍能看出这座城市当初的雄伟，连绵的建筑，隆起的山形屋顶上铺着黑色的瓦片，其上携刻着卷云与龙兽，数百米长的金属锁链挂在建筑物的四角，锁链上挂着黑色的风铃，在海流中起伏。

千千万万的风铃摇摆，在深渊中演奏着无声的音乐。

惨白的鱼类骨骼混杂着海底的淤泥，在骨骼的间隙中，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石子，但当安德拉进距离，才发现那些如石子般的东西，全都是贝类的黑壳。

水上，科考船中的张巩义死死盯住蛟龙号传回的图像，一片保存完好的龙族古城，对于任何一个混血种势力来说都是珍贵的财富。

作为工程方面的专家，张巩义并不了解生物学的知识，他印象最深的知识点就是当年生物书上抖擞精神的果蝇，而显然，这些附着在骨骼上的贝类，已经没有机会抖擞精神，留下属于自己的遗传物质。

这些贝类曾经依附于疏松多孔的骨骼结构之上，以岩浆裂口附近的微生物为食，他们的身体化为养料喂养那些大鱼，时间推移，大鱼陨落。

生态的循环就此继续。

但这样的循环并不符合生物学常识，在这条峡谷中分布了过多的大型鱼类，单靠贝壳的正常繁衍根本无法维持，这生态圈的形成源于龙族。

龙族的血滋养了这里, 白王圣骸的力量让这些生物变异, 直到在这八千米的深海能支撑起庞大的生物圈。

坐在旁边的海洋生物学专家激动得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晨光圆珠笔, 这位刚毕业没多久的生物学家皮肤黝黑，胳膊精壮强健，正绞尽脑汁用理科男并不算多的艺术细胞给这一现象命名。

“龙族残骸培养出的生物圈, 类似鲸落，张哥, 你说把这种现象叫‘龙落’怎么样？”

张巩义连忙阻止了对方进一步地发散思维：“小亮, 这种事情以后再说, 先看水底的情况。”

显然，这位学霸的取名天赋并不算好, 但这并不妨碍他发现这处生态圈的问题。

“死亡得太干净了，不像是资源枯竭后生物总量回落，更像是……被某种毒素瞬间杀死？”

当一个生态圈中的生产者逐渐减少, 生态圈便会逐步调整, 直到生产者, 消费者, 分解者的数量重新回到一个合适的比例。

但在这处深海中，这由龙族遗骸构筑的生态圈中所有的生物都在同一时间被杀死, 只有这样，才能留下如此光洁完整的骨骼与贝壳。

此刻蛟龙号的船舱内，上杉越在胸口处画了一个十字：“我的上帝啊……”

“别上帝了, 咱们过去看看。”安德驾驶着潜艇开始下降，悬停在一条主道的上方。

下面是一具鲸鱼的尸骨, 宽大的肋骨刺入下方松散的贝壳堆中，脊柱从中断裂开来, 又长又扁的头骨歪向一边，眼眶部分出现了道道裂痕, 白色的鲸须扣在旁边的建筑物上，如白色的帘幕遮盖着一切。

蛟龙号现在就在一节肋骨旁边，本来设计在艇身前段的机械手在安德的建议下被拆除，因为他有着更好的方法解决这一问题。

在安德的控制下，一环的法师之手在潜艇外出现，发着淡蓝色的魔法光泽，拨开肋骨下方层层叠叠的贝壳，终于找到了这节肋骨的末端。

“这是什么，看上去像是树根？”路梨看着出现在下方的物体，有些奇怪。

那是如树根般的白色丝状物体，它们缠绕在骨骼的末端，一些部分如蛛丝般纤细，另一些部分膨大如骨节，一路向下延伸着。

安德没有说话，操纵着潜艇外的法师之手掰断了肋骨的尖端，随后的场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骨骼内部并非空无一物，那些白色的根须顺着其中的缝隙向上生长着，寄宿于其中。

接着，安德继续用力，无数的法师之手从水中浮现，他们如正在狩猎的食人鱼，围住了这根骨骼，随着安德一声令下，骨骼在这些法师之手的合力下支离破碎，终于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事物。

白色的根须替代了原本的骨髓质，从地底一路向上延伸到鲸鱼的脊骨, 钻入那灿白的骨骼中，形成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景观。

“显而易见, 这头鲸鱼被吃掉了, 看起来圣骸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连骨髓都要吸干抹净。”安德开了个玩笑，但船舱内的两人却笑不出来。

哪怕是路梨这样长在卡塞尔学院的孩子，都难以想象这种场面，白色的根须自地底冲出，狂暴地翻涌着，在每一个周围的生物上扎根。

那些根须会侵蚀他们的表皮，吞噬他们的血肉，连骨髓中残留的最后一丝能量也不放过。

而这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骨，便是一次发生在海底的大屠杀。

安德散去了法师之手，任由那节裸|露出的白色根须在海流中飘荡着，操纵着潜艇继续向着中心的塔楼开去，他从空间袋里拿出一瓶梅酒和两个酒杯，将其中一个递给上杉越。

“我觉得我们可以喝一杯，这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安德说着，给上杉越倒上些许酒水，另一个杯子递给旁边发呆的路梨，也倒了些酒。

“为岛国的灭亡干杯，现在我可以在东京塔上看着岛国沉没了。”安德举起酒瓶，随后一饮而尽。

上杉越叹了口气，随手举杯示意，之后将杯中的梅酒吞入口中，他明白安德的意思，藏在高天原中的神明已然苏醒，即将对岛国释放自己的怒火。

按上杉越自己看到过的资料，白王的伟力完全足以毁灭整个岛国，东京湾会在祂的怒火中沉入海底，如同面前的高天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