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梁玉之后, 袁樵命人去备车。梁玉道:“骑马吧,还快些。”
袁樵道:“那你换身衣裳。”
梁玉看了看身上, 挺正常的一身本地特色的衣服。识时务者为俊杰,梁玉道:“那你等我一下。”
袁樵拉住她的手:“等等, 你有男装吗?”
“有。换那个?为什么?”京里女子有时也会穿个男装出门, 梁玉更有抢了梁郎衣服的前科, 能做主的时候就给自己做了几身,也都带了来。
“换了就知道了,等会儿你跟着我,带上两个使女都换男装。路上什么话都不要讲, 什么声音都别发出来。”
梁玉眼珠子转了两转, 带着点狡黠:“哦, 好。”
飞快地去换了衣裳, 又飞快地回来。袁樵只见一团青色的身影轻灵地飞了过来,右手成拳抿在唇边咳嗽了两声:“咳咳, 挺好看的,”旋即掩饰性地补充,“苏征并无过人之处。”
梁玉“噗哧”一笑:“知道,京城能人多,你见过的能人更多。可谁说不是绝色美人就没资格给人当老婆了呢?能走了吧?”顶尖的人精就那么多,萧司空也只有一个,做事的还不是袁樵、何刺史这些人吗?
“走吧。”
吕娘子不大放心地道:“我也跟着吧。”
袁樵道:“求之不得。”
三人一同出门, 袁樵又带了两名仆人, 一行却直往张轨的地方去。梁玉之前一直以为苏征是关在州府里的, 现在看来那是一个假消息。刚才让她换男装的时候梁玉就猜出点什么,现在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梁玉小有成就感。
~~~~~~~~~~~~~~~~~~~
一行人沉默地到了张轨的营外,袁樵向辕门的卫士亮明了身份,片刻之后便得到了张轨请他们进去的答复。
梁玉头回进兵营,对一切都很好奇,仍然尽力克制住自己。脚步轻轻地跟着袁樵进了张轨的大堂。
张轨已经知道袁樵要带谁来,特意清了场,先与袁樵见礼,又很慎重地对梁玉点点头,说明:“苏征不肯开口,小娘子要见他恐怕……”
梁玉客客气气地道:“看一看而已,杨荣尚未归案,大家都很心急。”
张轨饱经风霜,并不很赞同一个姑娘家去见反贼,即使姑娘的未婚夫答应了。张轨用责备的目光看着袁樵,小姑娘争强好胜不懂事,你也不懂吗?袁樵轻咳一声,低声道:“就看一眼。”
张轨考虑到了梁玉的风评,勉强道:“我须与你同去。”他一点也不想卖太子三姨这个面子,答应得很不情愿。
一行人脚步匆匆到了关押的地方,这地方颇有一种“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意境,远远扫一眼,那是打扫过的干净地方,近前了就让人有种狼籍感。吕娘子抿了抿唇,紧紧跟着梁玉,心道:不如崔颖的牢房干净。
进了里面,却不像普通的牢房那样,犯人们隔着栅栏就能互相看到,这里一间一间的房子隔得严严实实,互相并不能通消息。牢头也是个穿着士兵服色的人,小跑着给张轨行礼的时候腰间的钥匙叮噹作响。张轨道:“去苏征那里。”
牢头答一声:“是。”便转身引路。
梁玉与袁樵跟在张轨的后面,见一扇扇的厚门都用拳头大的铁锁锁上,牢头走到一间囚室前,透过门上的小窗确认了是苏征的牢房,哗啦哗啦地将门打开了:“苏征!”
里面没有回应。
牢头骂了一句:“这活该砍头的反贼!”怏怏地退到门边让出路来,“将军,请。”
张轨先进门确认了安全,才让梁玉进来,袁樵一直紧紧地挨着梁玉,将吕娘子挤到了后面。囚室只在门上有一个半尺见方的小窗,墙上不开窗,靠一盏钉在壁上的油灯照明,地上铺着稻草,斗室之中弥漫着一股与灵堂相似的味道。
苏征就坐在屋子的正中央,事实上他想坐在角落里也不可能——一条不长的铁链将他固定在了那里。一面大枷将他的头与手固定,杜绝了一切自杀的可能。他闭着眼睛,呼吸轻而悠长。牢头喊他,他也不应,骂他,他也不睁眼。
他的发髻散了,脸上也弄得很脏,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脸上的淤青,看来是受过刑的。
张轨道:“这个反贼就是不肯招。”
苏征轻轻喷了一声鼻息,惹得牢头大怒:“砍头的贼!竟敢装起人样来了!”抬起拳头便要打。张轨抬抬手:“你退后。”
苏征依旧没有睁眼,他很累,十斤的枷他扛了十几天,脖子上磨出了血痂。随便什么人来吧,总不过一个死,说什么呢?不过是成王败寇,造化弄人。
梁玉将他细细看了一回,张轨迫不及待地说:“看也看过了,好了吧?可以走了吧?”不赞同的态度溢于言表。
梁玉摇摇头:“从一开始就审错啦,你们里有个人肯与他好好谈谈,兴许就不是这样了。唉,崔中丞就会打人。”
想也知道崔颖的风格了,审人犯从不啰嗦,反贼是没有不受刑的保护条例的,顶多不给打死。软骨头打打就服,苏征是心里有气的人,只能引起他的反弹。崔颖手上人犯众多,不在乎他一个,又赶时间,打完一顿就找方便开口的审去了,把他留到了现在。崔颖没问出口供的人,张轨也没办法,苏征俨然一个刺儿头。
苏征终于睁开了眼睛,张轨一阵紧张——老子一世英名,可不要闹出什么丑闻来!
苏征还记得梁玉,他见过不少美人,没有一个有梁玉这样好看到令人难忘的。呵,骗子来了。苏征目光平静,不愁不恨,一脸的心如死灰。
梁玉四下看看,这见了鬼的牢房连条板凳都没有,干脆就蹲在地上,跟苏征隔着三尺远对峙。张轨喷了出来:“你起来!这像什么样?”这个动作如果是个男人来做,张轨就忍了,毕竟激得苏征有了反应。一个姑娘家,成何体统?张轨快要被气出心疾来了。
梁玉冲苏征笑笑:“我看了他们的供词,都说你有本事,先识破了。其实正月见过之后,我更想听你讲一讲的。”
袁樵咳嗽了一声,梁玉扭过脸去仰看他:“喉咙不舒服就多咳咳。”袁樵突然不咳嗽了。
苏征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被重枷不断压迫的背更痛了。最好的缓解办法是躺一下,将身体的重量交给重枷去承担,苏征不愿意当着这些人的面表现出来,咬牙硬扛着。
“你不大灵光哎,”梁玉还是不肯放过他,声音如蛆附骨,“怎么就不帮杨仕达一把呢?”
类似的话从崔颖开始,几个审问他的人都骂过他,无非是助纣为虐之类。苏征更不想理会他们了,他不想求饶,也不想求死,无论哪一种要求,都是弱了气势,这是苏征所不愿意的。与这些审问者的接触里,苏征真切地感受到了何谓精英,但是他就是不肯认输,哪怕不是第一流,难道就活该被放逐山野了吗?
如今一个女人也来取笑我了吗?是杨仕达不听我的劝而已,并非我没有看出你们的阴险。
梁玉照旧保持着将张轨气出心疾的蹲姿,抽出两只手来支在膝盖上撑着脸,看起来还挺可爱的。说话的口气也很可爱:“他鬼迷心窍了,你为什么不对他讲,你有更简洁的办法呢?”
苏征的眼霍地张开了,梁玉假装受惊:“哎哟,吓死我了。”袁樵不辨真伪,慌忙将她从地上扯起来拎到了自己的身后。梁玉只觉得一阵腾云驾雾,眼前一花就只看到一个背影了。“咔”梁玉下巴一抖,嘴张开了,用没有被握住的手推上了巴,气急败坏地问:“你要做甚?”
袁樵死命瞪了苏征一眼,才转过脸来紧张兮兮地说:“好了,看也看过了,回去吧。”
梁玉:……
袁樵说话算话,揪起人就要走。却听苏征在背后忽然问道:“什么办法?!”这些日子他想了许多,除了回忆过往,就是在思考应该如何破局。凡有些傲气的人,对于困扰自己的难题都会有心结,如果苏征还能多活些日子,他一定不会开口就问而是自己想。重枷在身的逆贼重犯,说不定明天就死了,死前就要问个明白。
张轨吃了一惊,也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劝得住杨仕达。
袁樵没好气地道:“自己想去!”
梁玉真切地体会到袁樵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生,低低地开口求饶:“疼。”
袁樵手一松,双臂一圈,将她护着让她站好,小声说:“再不带你到这样的地方来见凶徒了。”
苏征还在问:“是什么办法?你说!!!”
梁玉慢慢拨开袁樵,认真地对他道:“你想知道?那杨仕达想不想知道呢?他只要想知道,你就能叫他先听你的,你再带着他下山来看看,眼见为实。叫他认清现实,多少能缓上一缓,不是么?”
“又是骗人?”
梁玉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又?”
苏征的火气渐渐起来了,讥讽道:“你两番见他,都装作个草包,却内里藏奸,难道不是骗?”
梁玉道:“谢谢你觉得我不是草包。”
张轨忍不住笑出声,觉得心疾也好了,又将多次对苏征说的话再翻出来老生常谈:“你不能远离逆贼倒也罢了,知道他作恶就该设法相劝,如何连劝了……”
梁玉用力咳嗽了一声:“咳咳!骗什么骗?由着他作死的实在,你问他要不要!哎,我说你,就知道叨叨。爹娘要办错事,做儿女的得拦着,不然也是个不孝。这个事儿是看拦不拦得住,不是看有没有拦吧?拦得住了,才是为了他们好,拦不住却叫嚷得谁都知道,那是为自己求个好名声。凡事不看结果的吗?”
苏征被气得发昏:“我道我为何不得意,原来是不够狡猾!”
梁玉道:“你挺狡猾的啦。哎我说,你怎么就会觉得我是个阴险的人呢?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苏征终于有了一个能回答的问题,冷冷地道:“当面看着你装得像,可惜我先知道你都做过什么了!哼!皮相果然能蒙人!”
梁玉心道,哦,好办法!当面看一个人做了什么,容易迷惑。冷静下来将一个人做过的事情列一列,总结得越简单越好,才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由称赞道:“你还真有点本事!你过什么?能讲一篇给我听听吗?”
袁樵小声哔哔:“我也会讲。”梁玉在他脚上踩了一下,接着问苏征肯不肯讲。苏征冷冷地道:“我一个手下败将,有什么值得听的?”
“说说你的想法啊,你看,你就要死了,不说出来多可惜呢?”
苏征被噎住了,反问道:“你一个富贵娘子,就这么没皮没脸的吗?”
“哎哟亲娘哎,你这样子跟头回见时可不大一样,那会儿你装得多么清高啊!”
两人对着揭了一回短,张轨已恢复了冷静,心道:她果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苏征气极了,吵又吵不过,梁玉总有一种歪理,苏征仿佛是少年时遇到了村头的泼妇,死讲活讲掰不过她!拌了一阵嘴,苏征凭着几十年的素养,硬生生记起正事来,问道:“楣州百姓流失殆尽,杨仕达却能招致这些人,有朝廷名号的官员难道就比他更有能力吗?可是他选不上官,因为没有人推荐,他的文辞也不够好,这样公平吗?”
袁樵怒道:“难道这样就要施阴谋诡计吗?百姓何辜?他是贪心不足!”
苏征头一次正眼看袁樵:“他不是被你们逼反的吗?”
这就是一个复杂婉转的故事了,袁樵不肯失了立场:“私募流亡,本就违法!”
“却不是谋反!”
梁玉道:“吵什么吵?他有本事?养绿头巾的本事?我没见着哪家是靠当人贩子起家的。他干了什么你不知道?你可做个人吧!”
苏征再次语塞。这事杨荣对他解释得非常到位,要养势力,就得给人甜头。张阿虎依附的条件就是做他的买卖,要是不让他做这个买卖,一定就是结了仇。
梁玉也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赶紧改了口风:“嗳,那你呢?你的本事呢?他们都说你打理山寨挺有本事的,也是没人举荐?”
昏黄的灯光下也能分辨出苏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唔。”
梁玉好奇地道:“为什么?你说话条理也够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做诗,可是无论是明经还是算学还是旁的什么,总有一样是能出头的吧?”
苏征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不能。”
就梁玉所知,此时做官的几种办法,一是荫官,老子英雄儿好汉,二是举荐,是金子总会发光,自己跑到别人面前闪瞎人眼的也算,三是考试,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举行选拔考试。不过这些跟她都没啥关系,她就是个在萧司空门外拣骨头的命。
苏征慢慢挪动了一下身体,缓解背上的疼痛,给梁玉解释,由于几种选官的方法并举,留给考试的名额就非常有限,一次二、三十人而已。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但是苏征还是说:“全国选二、三十人,我未必能中。可不在这二、三十人里,就不配有抱负了吗?”
梁玉一怔,是呢,凭什么呢?史志远不是个好人,本事也是有的,未必一开始就捞的偏门。可是正道不让他走,他可不就得走偏门了吗?凭啥人人都得有纪申、宋奇的本事才能做官?苏征论本事来,未必就比萧度差了,现在苏征在哪里,萧度又在哪里呢?她还觉得她姐姐比杜皇后好呢,杜皇后当了二十年的皇后,她姐姐现在尸骨都凉了。
梁玉点了点头,没有发表评论。心里话她不能说,不能赞同“反贼”。袁樵却听得很闹心,斥道:“存了抱负的心,却连选正道的勇气都没有,那就不是抱负,不过是贪欲。”
梁玉耳朵一热,说:“我们走吧。就这样了。”她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心里沉甸甸的。
苏征想说的话都说了出去,也没得再讲,只突然吟了一首诗:“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1
这首诗梁玉没过,不过典故她都知道了,心道:他这诗写得还不错。
袁樵道:“左思可不是阁下这样的人。”
梁玉脸上一红:他娘的,原来是别人写的!
张轨内心矛盾,梁玉能激得苏征开口,再给她一点时间,是不是就能让苏征吐露更多的机密了呢?杨仕达的一万户变成了五千户,张轨心里总不踏实,杨荣尚未归案,张轨也想拿下这个功劳。可是……还是算了吧,让一个小娘子与囚徒打交代,终归不是正派人的做法。
梁玉却忽然说道:“哎,你就要死了。”
“我……”
“坏事都扣到头上了,要不要再坏一点?”
“干嘛?”
“出卖个杨荣什么的。”
苏征真的被气到的:“我才不会……”
“哦,那算了,就让他们慢慢捉吧,”顿了一顿,梁玉道,“你安心上路吧,你不冤的。我有心得,与君共勉。相貌、智力、体力是老天爷给的,这些从来不公平,全看老天赏不赏饭。心性是自己练的,只有心性是公平的。你把心性扔了,是放弃最能靠自己的努力与人比拼的东西。不行阳谋而行阴谋,总有栽倒的那一天,我栽过。”
“五千户的户口不过是杨仕达的本钱,被略卖的子女、被勒索的财产是笼络流氓无赖的赏钱,这些都是棋子,他要与朝廷下一盘棋,你呢,有你自己的下法,总脱不了不拿人当人的习气。你不拿人当人,比你地位更高的也就不拿你当人。都一样,谁也不比谁高贵。你不比人心,要比智力,智力不如人就别闹了。”
“杨荣躲谁家里,谁就是窝藏反贼。不过你们也都不在乎,反正你们眼里,被牵连的也不算是人,会说话的牲口罢了。你就做你的……忠仆?”
苏征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梁玉头也不回地走了,苏征忽然对张轨道:“有暗号。”
~~~~~~~~~~~~~~~~~~~~~~
张轨与苏征如何,梁玉便不再管了,她心情不美妙地与袁樵一同回去。袁樵小心地说:“你不开心?”
“啊……还好吧。只是有些感慨,他其实说得也不算错。”
“你说得更对。”
梁玉道:“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你是命好,我是运气好,命运不及我们的人,也得许人挣扎不是?我没学过的时候半个字也不认识,谁那个时候说我蠢,我也得咬人。”
袁樵摸摸下巴:“唔,也是。”他从来算不上是一个纯然的正人君子,与梁玉一样,他必须面斥苏征,但是也要思考一个问题:像苏征这样的情况还有没有?如果很多,要如何改进?心怀天下者,必然要早早对大局进行思考推演,磨练自己的本领。
梁玉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最大的敢想是,一次只取二、三十人,这个考试真的太不实在了!一万个人抢一个名额,许多人就会放弃,哪怕再珍贵。如果是十个、二十个,许多人就会努力尝试。诱惑、目标,必须能够激起人的欲-望,而不是让人望而却步。而且……梁玉瞥了袁樵一眼,世家里头的废物渣子也不少,却都没妨碍他们做官,这些玩艺儿不扔,留着过年吗?
皇帝、执政没有亲自去管升斗小民的,管事的都是亲民官,要让废物们来管,还不如杨仕达呢!
两人各有心事,回到县衙,梁玉又是笑眯眯的模样了,好似只是与情郎约会了一场,而不是去与一个逆贼对骂了一回合。
袁樵道:“早些安歇,你明日不是还要出城看看田地的吗?”
梁玉道:“好。你也是。”
袁樵笑笑:“只要老将军将杨荣残部剿灭,咱们就能专心安抚楣州啦。”
“哎。”
两人都将心事深埋,话两句家常,向两位夫人问安,再问袁先都做了什么。袁先在家里是温习功课,袁樵正在忙,这两天教导得少,他就自习。梁玉忽然说:“明天要不要与我出城去看看?楣州如何比得国子学?学问上吃亏了,就得从旁的地方找补回来,知道些人间疾苦以后做人做官都有用。”
两位夫人与袁樵都赞同,袁樵道:“那便交给你了。”
袁先想了想,梁玉说的也对,父亲和祖母、曾祖母都同意了,他也不反对,道:“全凭娘子安排。”
一家人闲话毕,用过饭,各回房安寝。
吕娘子还是住在梁玉的东厢,回到房里两人的习惯是总结一天的事情。吕娘子道:“我总说三娘的本事是天授,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竟让苏征开口了。”
“其实,杨仕达要想要个官,还有别的办法的。他舍得出一、两千户,就不如让他们真的去反,自己再平反。军功有了,富贵也来了,”梁玉慢吞吞地说,“这么干也是不把人当人,我真是一个天生恶人。”
“三娘不会这么做的,也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当然,如何做得像真的一样还要斟酌安排,只要心够狠,总能做得成。我得提醒自己,要做个好人。”
吕娘子劝慰道:“人有时候难免会有些恶念,只要不行恶,就不算什么。”
“我还是去做点好事吧,做了好事就没工夫干坏事了。明天开始就种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