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会终于结束,宋雨樵等到领导们离开,立刻起身往外走。
他到通讯工具集中管理处领取了好几天没见的手机,正要往招待所走,便听见邵俊辉喊他的名字。
邵俊辉追上他,笑道:“任务结束了,今晚一起吃饭吧。”
离开信号屏蔽区域后,这几天未收到的信息接二连三传进宋雨樵的手机里。消息音不断从宋雨樵的口袋传出来。他没拿出手机,说:“下回吧,我赶下午的飞机,得走了。”
邵俊辉惊讶道:“这么急?不是明天和他们一块儿走吗?”
“来也不是同时来的。”宋雨樵解释说,“我和覃晓峰一起走。”
他哑然失笑,道:“他是有家有口,你着什么急?”他顿了一下,诧异道,“又和好了?”
全院都知道宋雨樵是随顾晦之回国,大家也都知道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宋雨樵摇头,说:“没。后天得上班了,明天想去单位把杂项做一下。有不少人的年假还没安排。”
闻言,邵俊辉遗憾道:“那只能下次了。”
“下次回析津,请你吃饭。”宋雨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快步离开了。
回到招待所,宋雨樵才有时间查看手机里的未读信息。
但他没有马上翻查,而是直接给乔宇颂打电话。
电话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宋雨樵猜想他大概正在飞行中,便挂了电话。
宋雨樵发现,手机信号被屏蔽的这几天,乔宇颂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在此以前,乔宇颂发过几条信息。
得知乔宇颂在析津过夜时住了自己家,宋雨樵笑了笑。但更令他惊喜的莫过于乔宇颂会飞当天的JU5234,那正是宋雨樵稍后要搭乘的班机。
指定行政给自己订这趟飞机时,宋雨樵特别交代了餐饮要求。他记得,乔宇颂一天的飞行开始前,都需要先参加航前准备会,确认当天航班的注意事项。那个时候,乔宇颂就应该知道他预订蛋奶素了。
换言之,乔宇颂已经知道,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会在JU5234经停西部城时见面。可是,乔宇颂却没有因此给他发信息。
按乔宇颂的个性,知道这个巧合,应该会事先联系确认才对。现在面对没有新信息,并且无法给乔宇颂打电话的手机,宋雨樵不禁觉得:乔宇颂有些不合乎个性的冷淡了。
但无论如何,即便乔宇颂在早上得知他将要乘机以后和他联系,那也联系不上。所以宋雨樵没再深究这背后的原因,反正很快就会见到乔宇颂了。
谁等想到西部城这样的小机场居然也有航空管制?可确实是有。因为航空管制,JU5234晚点了四十分钟。
即便民用航空已经从神坛下来了许多年,但不少乘客依然对其抱有超乎票价的希望。
众人的时间都很宝贵,一分钟都耽误不得,何况四十分钟?乔宇颂和同事们在半个小时内,听着习以为常的抱怨,还有人说只要春林有了直达西部城的高铁,绝对不会再坐火车。
听到这话,完成广播的刘欣梅放下手持话筒,从帘子里往外瞄了一眼。
“西部城到锦蓉都没通高铁呢,还西部城到春林!再说,光是春林到锦蓉的高铁就得七个小时,有着光景,我延误一个小时也到析津了。”待抱怨的乘客下车,刘欣梅一边打扫洗手间一边嘀咕道。
乔宇颂将剩下航段的机供品清理好,听见有电话,接起后道:“喂?后舱。”
“你们有没有人想吃火烧?”电话里传出机长的声音。
乔宇颂一怔,问两位同事。
打扫完卫生的刘欣梅忙着补妆,乐
道:“机头去买就吃。”
乔宇颂看另一位同事也是这个意思,便笑着把决定告诉驾驶舱的人。
“好嘞,宠你们!”机长说着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前,乔宇颂分明听见他吩咐小飞去买,不禁觉得好笑。
晚餐除了机组餐外有了别的美食,大家工作途中产生的郁闷都稍微减轻了些。
眼看西部城的乘客就要登机,乔宇颂前往客舱做最后的确认。
15排空出两个座位,他路过那里,捡起掉在地上的安全带放在座椅上。确认15B和15C前方座椅靠背的置物袋里没有垃圾,乔宇颂把那个放在15B的靠枕放到了15C。
没多久,后舱接到乘客开始登机的消息。
乔宇颂留在15排迎接乘客。
在西部城登机的乘客有十二人,他们的座位分散,似乎不是结团。
“欢迎登机。您坐……18A?”乔宇颂见到一位老先生拎着一只笨重的大纸箱往里走,立即打开附近有剩余空间的行李架,“您好,行李可以放这边。”
正在乔宇颂帮那位老先生把纸箱塞进行李架时,一个自行落座的大姐朝他打招呼道:“哎,帅哥,有靠枕吗?给我一个靠枕。”
“好的,您稍等,稍后为您送过来。”乔宇颂往前走,提醒只顾着放行李的乘客,“您好,请您先侧一**,让后面的旅客过一下。”
说完,乔宇颂等后面的旅客通过后往前走,才扭头,便看见了宋雨樵。
宋雨樵没有马上留意他,而是顾着和身边的男人交谈,看样子两人是熟识。见到那个男人身材高挑、眉清目秀,乔宇颂的心中一堵,但很快,宋雨樵就转头看向了他。
那个男人的座位和宋雨樵的不相邻,宋雨樵在15C坐下后,他便独自往后排移动了。
乔宇颂继续往前走,对坐在紧急出口附近的乘客进行说明介绍,请他们将行李放进行李架,地面不允许放置物品。
在取得这些乘客的理解后,乔宇颂对他们礼貌地欠了欠身。
他转过身,正遇上宋雨樵观察自己的目光,不禁心中一凛。
宋雨樵见他的样子看起来分明并不为在飞机上相遇高兴,神情甚至有些复杂,既紧张又犹豫,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宋雨樵莫名其妙,在他经过时开口,不料还没出声,乔宇颂就径自往后走,完全没有停步和理会的意思。宋雨樵讶然,回头望向乔宇颂的背影。
怎么回事?宋雨樵费解得很,心想早在从锦蓉回西部城前,他已经报备过这几天无法联系,乔宇颂应该很清楚才对。
既然没有联系,他又在什么情况下得罪了乔宇颂?宋雨樵百思不得其解。
留给经济舱的靠枕本就不多,因为飞行时间较长,不少在春林登机飞往析津的乘客都向乘务员要了靠枕。
靠枕所剩无几,乔宇颂好不容易从一个行李架里找出一个,给先前那位大姐送去。
没想到,刚才和宋雨樵一起登机的男人居然坐在那位大姐身边。乔宇颂将靠枕送给大姐时,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长得真帅,文质彬彬的。
乔宇颂离开时心想:宋雨樵他们研究院的人一个个都长得又高又帅,怎么不直接组团出道算了?
“您好,先生。请问是不是预订了一份蛋奶素?”路过的空乘在确定座位号码后,笑着问宋雨樵。
宋雨樵原以为乔宇颂会亲自来确认此事,心中惊讶,点了点头。
“您稍等,稍后为您送过来。”她说。
年轻的空乘笑容格
外灿烂,让人觉得此时不回以笑容反而是不礼貌,宋雨樵对她淡淡笑了一笑,说:“谢谢。”
当然,宋雨樵坐在经济舱,而且并非北航的VIP卡客,乔宇颂完全没有必要对他特殊关照。
如果摆着这样的心态,他完全能够说服自己理解乔宇颂的行为,偏偏这很困难,非常困难,尤其是他已经得知乔宇颂曾经为了他做过好些荒唐夸张的事情以后。
飞机尽管在降落时延误了,起飞倒是准时。
很快,停机坪上的飞机开始滑行。
客舱服务将在飞机起飞后的二十分钟开始进行,宋雨樵拿出日程本,翻开职工公休安排表那两页,确认所里还有多少人没有休年假。
因为工作性质,大家的工作时间安排得都很满。据说,前些年院里大部分部门都无法完成年假指标,也就是说,很多人从年头工作到年尾,没有休年假。
这两年上面对这个抓得很紧,要求各部门必须完成职工休年假的指标,否则年终进行考核。宋雨樵身为S-EE所研发部的主任,若是部门遭到考核,他得担大头。为了免于考核,他得尽快安排剩下没休年假的人休息,包括他自己。
宋雨樵埋头确认这件事,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眼看飞机起飞已经二十五分钟,客舱服务还没开始,宋雨樵往后舱工作区望了一眼,只能隐约看见帘子在晃动。
飞机出现了明显的晃动,客舱广播随即响起,说遇到气流颠簸,暂时不能为乘客进行客舱服务,请乘客们稍作等待。
宋雨樵合上本子,百无聊赖。他将靠枕垫在腰后,在颠簸中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闭目养神的宋雨樵察觉有人从身边经过。
他睁开眼,果然是推着水车和餐车的空乘。
驾驶舱和头等舱里的人自然最重要,空乘们先将餐水送往前舱。
看着乔宇颂把水车往前推,经过自己身边时不曾低头,宋雨樵隐隐感到不耐烦。
终于,他的不耐烦在拿到旅客餐时,达到顶峰——
宋雨樵从另一名空乘的手中接过预订的旅客餐,抬头看见乔宇颂推着水车朝自己走来,而乔宇颂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问另一侧的乘客需要什么。
宋雨樵没有胃口吃饭,回头看看送餐水的空乘们什么时候完成这一轮的工作。
他身边的乘客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看起来登机前已经饥饿难耐。宋雨樵杯中的温水才喝了一半,便看见他已经把全套旅客餐吃完了。
这位大哥喝完饮料,看了宋雨樵面前的餐盒几遍,似乎对他还不吃饭感到好奇。察觉宋雨樵的眼神,他不好意思地笑道:“要赶紧吃,不然等会儿他们就来收了。”
“哦,我不饿,不想吃。您吃饱了吗?”宋雨樵说着,把餐盒往内侧推。
“你真不吃?”对方确认后,乐呵呵地把宋雨樵的旅客餐拿过去,揭开锡纸时说,“我还没吃过蛋奶素呢,都有什么?”
宋雨樵不需要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已经开始吃了。
忽然,平稳飞行的飞机又出现了颠簸。
宋雨樵往客舱后部张望,确认空乘们已经回到工作区。这时候呼唤铃,宋雨樵估摸着出来的人不是乔宇颂,他解开安全带,起身往后部走。
正在遭遇气流的飞机这回颠簸得格外强烈,宋雨樵扶着座椅靠背快步往前走,脚下的机体倾斜不定,他的步伐不可避免地凌乱。
客舱内的广播响了起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受气流影响,遇有重度颠簸,请您不要害怕,在座位上坐好并确认您的安全带已经扣好系紧。带有
小孩的旅客请照看好您的孩子。我们将停止一切服务工作,在客舱或洗手间的旅客请就近坐下系好安全带或固定好自己。谢谢!”
“Ladies alemen,Our aircraft is experieng some hea-vy turbulenbsp;Do not be armed. Please be seated and make sure your seatbelt is securely fastened. Passengers with children please take care of them.”在强烈的晃动中,刘欣梅抓着手持话筒,侧身撩开帘子的一角,表情紧绷地盯着客舱。
乔宇颂抓着安全带,看见这姑娘的额头蹦出了青筋,吃惊万分。他断定是某位乘客罔顾客舱广播和自身安全,离开了座位,烦躁地往外探看。
看见朝后部走来的人是宋雨樵,乔宇颂大吃一惊,连忙在刘欣梅念完英文广播后夺过手持话筒,朝着宋雨樵再次重诵:“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受气流影响,遇有重度颠簸。请不必担心,在座位坐好并系好安全带,不要在客舱中站立或走动!洗手间停止使用,我们将暂停服务工作,带有小孩的旅客请照看好您的孩子。谢谢!Ladies alemen——”
在乔宇颂诵读广播词的过程中,宋雨樵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客舱后部。隔着帘子和两位等洗手间的乘客,宋雨樵低头看向坐在座位上的乔宇颂。
看见他终于站定,乔宇颂松了口气。但遇上他的目光,乔宇颂的心头一堵,读完广播词,把手持话筒放回原位。
没想到,乔宇颂才转身,便听见帘子拉开的声音。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两位同事,她们同样惊讶不已。
“请问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刘欣梅紧张地问,“我们的客舱服务将在飞机平稳后继续。”
“不需要。”宋雨樵说着,面无表情地对愣住的乔宇颂说,“我找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