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出门得晚,再碰上堵车,急坏了乔宇颂。看见身边的宋雨樵气定神闲,他又觉得自己的着急实在多余。这毕竟不是他们公司的组织观影,他只是陪着宋雨樵来的,着什么急?
偏偏有时候自我安慰只能让心情更加烦躁,乔宇颂好不容易把车开进影城的地下停车场,兜兜转转地找到停车位把车停稳,连忙催促宋雨樵动作快一些。
“快快快,要迟到了。”乔宇颂推他的肩膀。
宋雨樵解开安全带,奇怪地问:“你着什么急?”
这么一来,真显得乔宇颂的紧张多余了。他的心中一堵,说:“好吧。”
影城内随处可见国庆节的气氛,一面面小小的五星红旗妆点得观光电梯和售票厅喜庆又庄严。
前来观影的观众们大多手上都拿着一面红旗,个个脸上开心洋溢,还有人用纹身贴把国旗贴在了脸上和手臂上。
巨幅的海报悬挂在售票厅的墙上,乔宇颂他们抵达时,正遇上某个团体身着统一服装,在海报前列队合影留念,在快门按下前,充满自豪地喊道:“祝福祖国的明天!”
影城用低调的音量在售票厅内播放着电影的主题曲,朗朗上口的旋律让很多人还没有观影就已经熟练跟唱。
乔宇颂四处张望,突然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那人好像曾和宋雨樵一起乘机。他正要问宋雨樵,后者便径自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连忙跟上。
“周书记。”宋雨樵向正在发放电影票的周书记打招呼,回头见乔宇颂跟上来,便道,“你先去取票吧。”
乔宇颂才反应过来,自己太紧张了,完全忘了这件事。感觉到这位周书记的眼神,乔宇颂面上一红,应说:“好。”
“家属?”待乔宇颂转身,周书记问。
“嗯。”宋雨樵点点头,接过电影票,问:“还要拍照吗?”
“拍吧。”周书记想了想,说,“麻烦你家那位帮忙拍几张。”
周书记说完,转身吆喝了几句,让支部所有成员集中拍照。
宋雨樵看他们一个个的手里都拿着红旗和小食,看了一眼时间,想着要不要给乔宇颂买点儿吃的。
四十几号人推搡拉扯着,聚在了电影海报前,有人见宋雨樵两手空空,便往他的手里塞了一面五星红旗。
宋雨樵嫌他们吵,从队伍中出来,发现乔宇颂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只是站在不远处迟疑着没有走近。
“取好票了?”宋雨樵问。
乔宇颂本就不知道该以什么面貌面对宋雨樵的同事们,现在看见他们支部的人竟然这么多,而且都还很年轻,心中更是敬畏和忐忑。他点了点头,见到那个周书记走过来,连忙冲领导笑了笑。
“那个……”周书记看了宋雨樵一眼,从他那里得知乔宇颂的名字,道,“小乔,帮忙拍张照片吧。多拍两张,留点儿素材。”
乔宇颂心中大惊,故作镇定地接过手机,客客气气地笑说好。
他们四十几个人或站或蹲或弯腰,分作了三列。乔宇颂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他们,立刻识别出一张张年轻的笑脸。
宋雨樵的同事们看起来真的都很年轻,看似最年长的周书记,年龄大概不会超过四十五岁。
因为除了宋雨樵外,大家都在笑,乔宇颂没有办法从他们的表情中分辨他们对自己的看法,可是,他又不得不告慰自己:他们为什么要对他有看法呢?
他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作为宋雨樵的男朋友出现,会引起他们的关注,他们的心里说不定会产生这样或那样的看法。总之,他无凭无据地想象自己会成为话题的中心,所以才
莫名其妙地紧张。
然而,没有。
刚才乔宇颂取票前,听见周书记明着问宋雨樵,他是不是家属,宋雨樵不假思索就承认了。
乔宇颂为此吃惊不已,真不知回来后要如何面对周书记,可事实证明,周书记对此没有任何看法。
乔宇颂松了一口气,甚至觉得自己此前自以为是的担心实在好笑。
“拍了哦,看镜头——”乔宇颂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陌生人,还有站在最后一排最右边的宋雨樵,“一、二、三!”
他看了看照片,发现宋雨樵没有笑,还有人闭上了眼睛,道:“再拍一张吧?”
周书记道:“多拍几张,拍完再录个视频,唱一段。”
话音刚落,乔宇颂就看见包括宋雨樵在内的几个人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他忍俊不禁,只听周书记用肯定的语气催促:“赶快、赶快,完成任务,电影要开场了!”
宋雨樵的不耐烦,像极了每逢节日被家长要求在亲戚面前表演节目的小朋友,看得乔宇颂忍不住发笑。
看见乔宇颂幸灾乐祸的笑,宋雨樵哑然无语,最后也不由得苦笑起来。
还有好几个团队等着他们身后的海报拍照,乔宇颂催促道:“赶快、赶快,拍了哦。一、二、三!再拍一张!要录影吗?”
“录、录、录!”蹲在地上的周书记挥挥手,回头道,“大家大声唱!”
乔宇颂打开录影功能,看见屏幕上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强撑笑容的意味,可歌声一起,一个个的精神又再度振奋起来:
“我爱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白云为我铺大道,东风送我飞向前!”
随着周书记宣布拍摄结束,全体检票入场,四十几号人纷纷作鸟兽散,转眼间又是另一个团队占领海报前的阵地。
他们似乎也是宋雨樵他们单位的,领头的人上前便开玩笑道:“周书记,你们这是要上头条的节奏吧!连摄影师都这么帅!”
“哪里哪里,完成任务嘛!”周书记乐呵呵地回答,对归还手机的乔宇颂表示感谢,突然说,“这是我们宋主任的家属!”
乔宇颂正想离开,万万没想到被介绍,大吃一惊,也不管对方是谁,先客客气气地欠身打招呼:“您好。”
“哟,太帅了,比明星还帅!”对方哈哈大笑,“我们也得找个帅点儿的家属当摄影师才行。哎!冯工!冯工你等下,帮我们拍几张照!”
叫到了摄影师,他又奋力挥手召集人马,道:“哎,那边,赶紧的!不然你们想等散场再拍也行!”
此话一出,原本在周围懒懒散散的其他人马上聚集在一处,要求彼此严肃活泼,热火朝天地组织列队。
“覃副,覃副!你站c位,哎呀,赶紧的!害羞啥?!”领头人不耐烦地催促,“就你颜值最高,赶快,c位留给你!”
被要求站在最后一排中心位的正是上回和宋雨樵一起登机的青年。乔宇颂看这个团队同样年轻气盛,热热闹闹的模样像学生似的,不由得好奇和艳羡。
“走吧,检票了。”宋雨樵提醒道,“吃爆米花吗?”
乔宇颂确认他们支部有其他人带了爆米花,说:“好。你吃咸的还是甜的?我去买。”
“买混合的吧,还有两杯可乐。你的电影票给我,我去换个位置。”宋雨樵说着,开始东张西望,猜想谁是自己的邻座。
乔宇颂把票给他,确认他的座位后,便去买双人份的小食了。
还以为像宋雨樵他们那样正式的单位,对同性恋这样的“作风问题”会特别介意,但乔宇颂没有想到他们
竟然会用这么平常的目光看待他和宋雨樵的关系。
乔宇颂买好小食,回味着刚才经历的一切,竟有种玄幻的感觉,真好奇他们工作的时候是怎样的状态。
影城开始催促观众进场,乔宇颂拿到爆米花和可乐,连忙往检票口和宋雨樵汇合。
但是,他还没有走到检票口,便看见宋雨樵和顾晦之站在检票口前交谈,期间还与好几个路过的人打招呼。
乔宇颂的心往下一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去,笑着说:“买好了。”
宋雨樵回头见到他,微微一愣,接过他手中的可乐和爆米花。
“hi!”乔宇颂冲顾晦之笑道。
讶异从顾晦之的眼中一闪而过,微笑道:“hi,那我先进去了。”后面一句,明显是对宋雨樵说的。
看着他检票入场,乔宇颂问:“他看同一场?”
“不是,他在隔壁影厅。”宋雨樵解释道,“这个时段基本所有影厅都上这部电影,我们单位包了九成的座位。走吧,我换好票了。”
乔宇颂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座位从1排5座变成了9排10座。
他们进场得晚,影厅内的灯光已经关闭,大银幕上正播放着广告和爱国宣传教育片,乔宇颂借着这光亮看见影厅内黑压压的全是人。
地上的标识灯很暗,他低着头,一边往上走,一边数走到了第几排。
忽然,宋雨樵在后面拉住了他的手。
他一愣。
“走过了。”宋雨樵说着,牵着他的手往身边那排的座位区里走。
虽然光线很暗,可乔宇颂隐约能分辨也能猜测到坐在这一排的全是宋雨樵他们单位的人。
影院的座位并不宽敞,大家都缩起身体、移开腿容他们入内。
被宋雨樵带往座位的过程中,乔宇颂感受到他们在黑暗中朝他和宋雨樵投来的目光,心砰砰直跳。
终于,他们在9排中间两个空座落座。
宋雨樵把夹在臂弯里的爆米花桶放在乔宇颂的腿上,又在放好可乐后,摘下眼镜,把身子往下滑,倚到了乔宇颂的肩膀上。
乔宇颂才放好可乐,见状大吃一惊,小声道:“才开场你就睡?!”
“没办法,太困了。”说着,宋雨樵捧起他的手,往手背上轻轻亲了一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