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谁还没个灾病要上医院。
感冒发烧吃些药就能见效,上吐下泻了不起就挂几瓶点滴。可老爷子专门给路渊打个电话让他过去,严重程度可想而知。
“孟叔怎么了?”路渊回想孟叔最近总是咳嗽,每次让他去看看,他也不当回事儿,说就是换季着凉了吧。“严重吗?”
“刚刚确诊晚期肺癌。”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今天他咳出了血,来了医院检查。”父亲三言两语对路渊解释,听得出来声音紧绷,情绪低落,“你过来之后再说。”
挂了电话,路渊皱眉透过看向余情,眼神慌乱不安,“我先送你。”
“你直接开去医院,路上找个地方放下我就行。或者我可以从医院直接移开,你别耽误时间送我了。”
路渊心里记挂孟叔的情况,没有与余情来回推脱。他打动方向盘,直径朝着全市最好的私人医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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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路渊清了清嗓子不知该说什么,一瞬间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只觉很不真实:‘肺癌’两个字不真实,‘孟叔’两个字也变得...不真实。
“我听你...提起过孟叔。”倒是余情先开口了,打破压抑的气氛,想为路渊找个出口,渡过这车程。
“孟叔...算是我们的管家,但他从小看着我长大...”路渊听余情率先提起,松了一口气没话找话,一瞬间想起了不少孟叔照顾他的事情,画面很模糊,逐渐在意识里变得清晰,“他最近有些咳嗽,我还跟他说让他去看看...”
千丝万缕、纠缠难辨,抓住线头好似有了踪迹,不断拉扯,寻出更多过往细节。
路渊想起小时候希望父亲来接自己放学,可每次出现的都是孟叔。路渊心里不高兴,小小年纪闹脾气,火气都冲着孟叔去。孟叔看着他笑,说他小大人、少爷脾气。
后来再长大一点上了初中,路渊出现叛逆期,那段时间没少给家里惹事儿。路渊不敢对父亲直言,只能拉来孟叔这个挡箭牌,替自己处理烂摊子。那段时间,路渊觉得家里有孟叔挺不错,两人的关系也亲密了不少。
这些事路渊已许久没有想起来,而这短短的车程好似驶向记忆宫殿的入口,一点一滴都开始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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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情坐在副驾驶安静的听着,路过无数个可以下车的十字口。可直到黑色捷豹开进医院的停车场,他都没有开口说要下车,没有打断路渊的诉说。路渊的声音飘进余情的心里,其中夹杂了些恐惧,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到了医院,路渊锁好车对余情说抱歉,眼神暗淡,双手握拳。
“没事,你快进去吧。”余情看着他的眼睛,仿若身边的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路渊嗯了一声,脚下却出现片刻停顿,好似在抗拒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
余情面对过母亲的去世,知晓这种时刻的彷徨,甚至需要些时间去接受事实。他将路渊的迟疑看在眼里,落在心上,“要不,我送你到电梯口吧。”余情走到路渊身边,抬手轻触他的胳膊,“别让他们等着了。”
“好。”路渊面上没什么情绪变化,眼中却是不加掩饰的无措。余情这轻轻的触碰好似给了他勇气,随着指尖将暖流传递到路渊的身体中,缓缓流淌直到四肢百骸都沉浸着。
余情看着路渊走进电梯,竟有一丝不愿这门关上。路渊在他面前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那是他最怡然自得的面具。面具之下,每个人都会有想要掩藏埋葬的‘秘密’,不愿让他人触及的柔软。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路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来回踱步。
余情盯着路渊的睫毛,阴影打在脸颊上,忽闪忽闪。
这一刻,余情在路渊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实:一个二十四岁从未面对过生死重病的年轻人,在第一次听到类似字眼时表现出的彷徨挣扎。
电梯门紧紧合上,余情就盯着那不断改变的数字,心中有些不忍、有些动容,还有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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