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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视频在我这里放了两年,”徐舒华与余情坐在医院门口的咖啡厅里,眼睛一直看着余情手里的那个袋子,“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没有看过”
服务员为两人送来咖啡,而余情对他点头,随即则听到徐舒华问,“你知道他两年前受伤的事情吧…”
“我不知道。”
徐舒华一惊,沉默片刻说,“两年前他陪着老孟出国,然后他父亲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去找你,”徐舒华说起往事面露尴尬,想来这位母亲夹在路渊父子之间也有些外人不知的为难,“你打电话给路渊的时候,他刚刚从医院离开,在车上睡着了接到你的电话,他叫嚷着要直接去机场,要回来找你。司机和他争执几句,不小心出了车祸,路渊…伤了膝盖。”
“”余情抓着手里的袋子,微微用力,面上的表情没什么改变,“他伤得重吗?”
“伤到了半月板,还有骨折,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和他父亲接到电话,当天就赶到美国。那时候他已经在手术室里了,手术很成功”徐舒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动作优雅,神色却很暗淡。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余情,“但路渊恢复的很不好,非常不配合。他从手术室出来,从昏昏沉沉开始便一直叫嚷要来找你一周时间从医院逃跑三次,随后又被推进手术室”
余情微微张开嘴,握着那袋子的手指又用力了些,“那后来呢?”
“他说你肯定误会他了,他还指责他父亲,问是不是威胁了你”徐舒华又深吸一口气,看着余情的眼睛说,“他一直在求我说,想要和你取得联系。你不接他的电话,他说他找不到你我看他实在很痛苦,就和他父亲商量,帮他与你取得联系。”
“然后他录了视频?”
“是的,他录了视频。他父亲说如果他愿意好好相亲、结婚,就把这视频寄给你”
余情点点头,剩下的事情都明白了。
路渊解释过视频被掉包的事情,却从没提起自己受伤的情况,或许他曾经想要解释,可余情没给他机会,亦或者路渊见余情对两年前的事情不想多说,索性连解释的想法都没有了。
徐舒华见余情不说话,随即又说,“我没有看过里面是什么,我不敢看”
“不敢?”
徐舒华点头,“我不知道他父亲寄给你的是什么,但那之后你打了一个电话给路渊,他整个人都变了。他在医院里变得特别沉默,再没有试着离开过。我们和他说话,他点头听着,态度和以前判若两人。出院之后他开始工作、相亲,做到所有我们要求的事情。我最开始有些好奇他在视频里对你说了什么,可后来我不敢看,这个袋子我都不敢打开我怕看到里面的东西,我会后悔帮着他父亲骗了他。我觉得你对他肯定很重要,你的一个电话就能改变他,我不敢知道他想对你说什么”
“您怕看过之后无法面对自己。”余情为她补全后半句,接着又忍不住问,“那您为什么现在给我?”
“这两年路渊一直在国外,我时常去看他,关系也还算不错但是最近一切都变了。”徐舒华说到此处红了眼眶,满眼无奈,“从他小时候开始,我就希望可以与他好好相处,这两年我以为我们终于变成了正常的母子,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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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圆桌,两人对坐,身边的客人却已换了一批。
沉默许久后余情终于打破了尴尬,“您给我这视频,是希望我可以缓和你们的母子关系?”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疼到声音发颤,
他忍不住想起叶絮曾经的电话,带着哭腔求自己缓和与路渊的关系。
“是的,你能不能帮帮我?他现在肯定听你的,你说什么他都听你的你帮帮我,我支持你们在一起。”
“这对您来说,还是交易?”
“…”
“您当初帮着他父亲换了视频,是不是也觉得路渊的父亲可以让一切变得更好?可以帮到您?”
徐舒华听出余情的话音在为路渊鸣不平,于是为自己解释道,“你不明白,不是我故意要骗他,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与他好好相处。路渊很小的时候特别听话,每次见面都很讨人喜欢,我也想多和他相处。可是我还有赫宇,我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让路渊知道赫宇的存在但我是一个母亲,我做所有的事情只是希望他们可以在我身边。”
一件事情总有几面,路渊小时见不到母亲,因此在见面时异常听话,怕被抛弃,直到现在他面对珍视之人亦是如此。至于徐舒华,大抵从未考虑路渊见到裴赫宇后可能出现的挣扎与叛逆,亦或者她为自己选择的解决办法是顺从在路渊面前更有话语权的路振伟
“您可能不太清楚,我的母亲也有两个孩子,我和我弟弟也不是同一个父亲”余情在听完徐舒华的话后,突然有一些想念自己的母亲,而这份想念之中还有感恩与理解,“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我母亲对我很好,而我弟弟很抗拒我的存在。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不属于他们的三口之家,我弟弟有时会因为我这个‘外人’而觉得母亲对他不好,可更多时候我看到我的母亲在为我们两个人努力。”
“…”
“不瞒您说,我弟弟不算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我母亲直到去世之前都在担心他,更是希望我可以照顾他。我不是一个父母,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对孩子最好的,或许根本没有最好的选择。但我的母亲为她的选择负责,她没有用欺骗和谎言粉饰太平,她让我看到这个世界很不堪,但也在我看到之后抓着我的手,带着我往前走。”
余情说得冷静自持,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留在心口处。他紧紧握着手里的袋子,为路渊感到心痛,他克制着冲动,就怕自己对面前的长辈说:‘您没有我母亲的勇气,您的选择带给路渊不可避免的不堪与痛苦,但您甚至不敢自己去解决,不断依仗更有话语权的人’
这话太重了,不应由余情一个外人来说。这话也太轻,根本无法弥补路渊这些年错过的东西。
余情心中充满悲悯,更是不自主心疼路渊。他曾觉母亲在自己的身体重留下了伤害他人的‘种子’,可此时看来,母亲也留下了更为珍贵的财富,让余情可以直面一切。
“阿姨,”余情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后重新看向徐舒华,实话实说,“很抱歉你们之间的关系与你想的不同。但我猜想,路渊的心里可能也很希望能与您有交流。这是每一个孩子的想法,只是路渊找不到合适的方式”
“…”
“关于您和他之间的关系,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我想他小时候缺少您的陪伴,因此没有学会如何与您相处”余情无奈叹气,捏着那袋子的手指缓缓松开,“我现在没有和路渊在一起,我们可能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您对我的要求,我不知道能为您做什么。”
“可是我把视频给你,也是对当初的弥补啊,你这样也不愿意帮我吗”
对话无疾而终,余情不知自己能做什么,更不知重新拿到这视频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