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雪裹着被子捂在床上,不吱声。www.dizhu.org
“同意我妈那异想天开的时候,我想着大不了就当是长长见识,看算命先生给我配出个什么宝贝来……”
杜羡坐在不远处的榻上,用毛巾搓着头发,抬头看江行雪可怜巴巴那样,说:“还没说过你,自己先怂上了。”
江行雪弱弱道歉:“对不起。”
“干完错事,嚣张劲也没了,之前在我这反驳得那么机灵,要给我吃生姜,现在这样是真乖呢还是装乖呢?”
杜羡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单单是嘴上不饶人,讲完两句不再多说,闷着一肚子火气,他见江行雪胆子小,怕真把人吓着。
江行雪回嘴回得利落,说到底脾气还是软的,他完全可以和自己说是初来乍到不懂电器,再讲自己不体贴不照顾他,可江行雪没做任何辩解,低头挨训。
脸比想象中白,性格比想象中好,杜羡望着他瑟瑟发抖那模样,想发火也发不起来,不够绅士。
他对陌生人和对朋友态度不同,陌生人的话会草草了事,要泼他水的人是季明洵,早摁浴缸里让人喝一壶了。
江行雪不太一样,他夹在陌生人与朋友之间,处在个截然不同的新的位置。杜羡好几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在想清楚前,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对自己说,第一次结婚还不太熟练,这种冲动克制克制还能忍住。
再转念一想,他偏偏不想忍。
“你住我房,泼我水,躺我床,接下来要做什么?”杜羡提问。
江行雪哼哼着,表示自己听到了,但无法回答。
“知道我妈为什么让你和我睡一间吗?”杜羡没放过他。
江行雪逞强:“啊?”
“不管我们以前认不认识,现在横竖都是要结婚了,我还答应了我妈要把事情办好,认真地和你试试。你说白天走完流程,晚上关起门来有些什么事?”
江行雪道:“嗯。”
意思是他知道,杜羡道:“当然,我不是那么随便的Alpha。”
“……”江行雪心里愤恨骂道,那他说来干吗!
“得先问问你信息素是什么味的。”杜羡补充。
心情犹如坐过山车,江行雪躺床上装死,半晌青涩地嘀咕了一声,声音轻得让人听不到。
杜羡觉得自己再多问几句,江行雪得开始挥小白旗,这人怎么那么容易害羞。
他说完没再折腾人,从柜子里拿了条毛毯睡在榻上,还把榻前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让两人之间隔了一道。
江行雪这两天受惊受累,片刻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第二天被杜羡叫起来,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想要赖床。www.dizhu.org但不等杜羡多叫,他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开始去卫生间洗漱。
两人一起到餐厅去,杜父杜母早已坐着了,一个在看报纸,一个在和身旁管家说着话,都穿得喜气洋洋,分别给江行雪送了个厚厚的红包。
婚礼流程从简,主要是长辈谈天说地,叮嘱小孩该如何维持婚姻。江行雪迷迷糊糊一上午,尽力让自己放轻松点,到后来依旧尴尬得不敢直视杜羡。
杜羡也没好到哪里去,心想着结婚真是人间头等煎熬事,幸好是关上门办的,一咬牙就过去了。
如果再请一众亲朋好友,他可能真宁可离家出走。
直到中午,江行雪看到民政局的门牌,才知道杜羡话中轻飘飘的“出门”,是要和他登记。
他坐立难安,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反复确认:“我们真要结婚吗?”
“为什么这么问?”杜羡推开民政局的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江行雪纠结地说:“我以为你会和家里提议一下……以后可没法反悔了,除非我俩离婚。”
杜羡和他道:“其实,当时我答应会和你结婚,我妈特别惊讶,她以为我会和她死磕到底,和以前一样搅合个不欢而散。”
江行雪愣愣地看着他,杜羡继续讲:“要说我不乐意吧,还真有点,可往好处想一下,比起以后被催命一样地劝着找对象,不如这次干脆结婚好了,反正我对恋爱没任何想法。”
江行雪不懂:“没想法?为什么?”
他以为杜羡虽然暂时妥协,但以后肯定会想方设法把自己退掉,拿婚姻赌气怎么可能赌一辈子,那么优秀的人,理应对爱情存有美好盼望。
“没想法就是没想法,有比谈情说爱更有意思的事情等着我忙。那方面一直比较空白,也不打算填满。”杜羡说,“没劲。”
杜羡见江行雪欲言又止,问:“你不会这时候反悔了吧?你想反悔的话,我举双手支持。”
横竖是自己不肯主动翻脸,他这样,江行雪也如此。
江行雪嘟囔:“我没什么想法,有点迷茫而已。”
杜羡嗤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凑合过呗。”
在民政局排队的人很多,一时半会轮不到他们,他们便在等候区聊起来了。
江行雪支着头,说:“我还没好好地看一下山外的世界,没见够新奇东西。”
“家门口的草坪是马尼拉运过来的,贴外墙的石材是沙特阿拉伯输送的,就连你刚才走路不老实,踢了一脚的沙石都是日本产的,你回去以后仔细逛逛?”杜羡勾起嘴角。
江行雪被这串地名砸晕了,不服:“我要去波斯看漂亮姐姐!”
杜羡轻描淡写:“你昨晚脚踩的毯子还是波斯的漂亮姐姐们手工织的,四舍五入当和她们见过面了吧。”
江行雪:“……”
他了解杜家有钱,没想到那么有钱,到了种浮夸的程度。
江行雪抓狂,他们的出身差距真是大到离谱,显得这登记更离谱:“有法律效力和嘴上说说是完全不一样的,好奇怪啊。”
杜羡说:“哪里奇怪了,你别像亏了几个亿一样好不好?”
江行雪服了:“是你亏了几个亿。”
杜羡欣慰:“没事,你知道就好。”
江行雪麻木地转过头,他要自己再缓缓,不想和杜羡说话了。
杜羡还说:“现在反悔还有机会,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录音给我妈听就好。”
江行雪:“切。”
“给你打个预防针,往后你要离婚也不要紧,我无条件同意。况且这都几几年了,有段感情史没什么的,而且说出去你前夫是我,还能显得你审美水平高。”
“你走开!”
杜羡看江行雪郁闷,更来劲了:“你会离婚吗?那首先得移情别恋,话说回来,我还没问过你,以前谈没谈过恋爱呢。”
江行雪憋出一个字:“没。”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Alpha?”
“我和你一样,没想过!忙着种田。”江行雪希望杜羡别继续捉弄他了。
该他们去敲章,工作人员看他们拍照时隔得很远,叫他们别害羞。
杜羡胳膊一伸,把江行雪拉了过去。江行雪与他肩并着肩,光是这样,就紧张得差点晕了。
全套流程走完,江行雪手里捏着红色的小本子,脚步发飘。
这就结婚了吗……
以后离婚是不是会有财产纠纷,自己能拿个几分之一?
天啊,这不是天上掉老公,是天上砸金子。
江行雪在心里感叹完,再是苦恼,他知道连门口铺路的小石子都来自国外以后,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那些被自己踢着玩的东西,他都该给它们鞠躬道个歉了。
江行雪晕眩着,在车上发呆,杜羡在旁边打了好几个响指,没引起他的注意,于是碰了下他的肩膀。
“干什么?”江行雪左顾右盼,明明还没到家。
杜羡发现他妈妈粗心大意,也可能交代人办事的时候没说仔细,只买了他们两人成套的情侣睡衣和生活用品。
他道:“去给你买点新衣服。”
江行雪认为没必要,他已经收到太多来自杜家的好意:“不、不用了。”
杜羡不容他拒绝:“我不想让我的法定伴侣全年只有几件衣服轮着穿,像我恶意虐待你。”
“我平时不和你在公共场合出双入对,别人不会知道这回事。”江行雪找理由。
杜羡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干脆转移话题:“你浑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我家门口的石头贵,别人知道了也不信。”
见江行雪僵住,杜羡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低低抛着车钥匙,侧身问:“怎么那么震惊?难不成你本来以为我会不管你,彼此眼不见心不烦?”
“嗯……”江行雪承认,他的确是这样估计的。
可再想想,杜羡虽然爱找自己的茬,可没有为难施压,千方百计把自己给逼走。
杜羡对这场婚姻毫无期待,再加自己对现状已经非常满意,不需要得到更多照顾,这样的情况中,两人理应就此草草了事。
但杜羡在尽力把自己照顾妥当,这些事他本该不用做的。注意到这点后,江行雪恍惚了下,感觉杜羡台上与台下的形象并不矛盾,至少没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天差地别。
“别磨磨蹭蹭的,多大点事。”杜羡催他。
杜羡把江行雪往大厦里一带,两人被经理领到贵宾室里,茶水点心伺候周到。
等人送衣服上来的同时,杜羡瞧着江行雪好奇的脸庞,暗自做好了把卡刷到上限的准备。
以前他被父母摁着相亲过几回,食之无味的烛光晚餐吃完以后,要么看电影要么购物,而要花钱的地方必定是他买单。
那些相亲对象本就是挥霍无度的富家子弟,遇到他作陪逛街,兴致更加高昂。
而且加上他对“这件好看还是那件好看”和“这瓶好闻还是那瓶好闻”的问题,都会面带微笑,送上统一答案“请把这些全部包起来”。
花完钱开车送人到家门口,等要告别的时候,他再保持着优雅风度:“不好意思,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麻烦留步一下好吗?”
那时对方一定矜持地点点头,然后杜羡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刚刚觉得我们彼此之间并不合适,麻烦你到时候和我爸妈说一下,就讲你看不上我,行不行?”
这方法他百试不爽,每任相亲对象都红着眼眶同意,除了最后被杜母发现端倪外,堪称完美。
杜羡心里得意,说不定今天买得江行雪痛快了,这小笨蛋会产生感恩的心,明天就和自己主动离婚。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能轻而易举地让那些娇生惯养的Omega动芳心,却在江行雪这里狠狠栽了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