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坐到八楼,拎着灌满鸡汤的保温壶往走廊里面走, 护士注意到了有人来访, 抱着记录夹朝季明洵确认了一下病人和房号, 带着他在最里面的那间屋子前顿步,敲了两下门。
开门的是杜羡, 季明洵瞧着他的模样, 感觉不太对劲,进去了才琢磨出来:“你怎么戴了副眼镜?以前高考都不见你这么认真的。”
杜羡回到座位, 把塑料盆重新放回自己的腿上,低头捏着牙签继续挑火龙果的籽,白色纸巾上已经密密麻麻堆了些黑色小点。他问:“今天怎么有空?”
“正好在家里休息,睡了个懒觉。我妈中午和你妈打过通电话, 知道你在医院, 让阿姨熬了锅鸡汤叫我带过来。”季明洵打了个哈欠,瞥了眼江行雪。
江行雪在沙发上坐立难安,时不时注意一下杜羡,因为脖子上有保护器, 所以这动作格外艰难。
他忍不住小声劝阻:“杜羡,停一停。”
“吃个火龙果还挑籽, 你犯什么病,明明伤着的是手, 离脑子应该有些距离?”季明洵不懂。
杜羡不耐烦地敷衍道:“我舌头比较娇贵, 怕被磕着,行不行?”
江行雪:“……”
放弃继续说服杜羡, 江行雪转而看向季明洵:“最近还好吗?”
季明洵坐在沙发的另外一头:“前段时间忙得想离家出走。”
杜羡趁机报仇:“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人,离中二病高发年龄段有些距离啊?”
“我也就想想,哪像你七岁那年真的出走过。”季明洵掀他黑历史。
江行雪好奇:“七岁离家出走?”
季明洵点头:“对,当时刚放寒假,他骑着美洲豹出门把隔壁陆家的小孩吓哭了。他妈妈知道以后,批评教育了很久,这人伤心之下,和豹子一起出走。”
“刚走出宅邸没多远,就因为自己的爱宠太过吸睛,引起商场群众围观,最后连人带豹子一起被保安送回了家。”
“小时候不懂事。”杜羡出声辩解,“说起来那小孩比我大了两岁呢!被你这么一提,我记起来了,从小到大坑我被陆成川坑了好几回。”
火龙果的籽差不多被挖干净了,杜羡一手摘下眼镜,取了小勺子把火龙果递给江行雪,江行雪捧着拿半只水果,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季明洵没有待太久,人一离开,杜羡便开始催促江行雪:“打算找谁临时标记你?”
江行雪犹豫着,轻轻地说:“那要不志愿者名单给我看一下?”
登陆官网,找到这块区域可以进行帮助的Alpha,志愿者们的姓名电话还有照片都显示在上面,还有以往被他们帮助过的Omega的评价。
Omega们纷纷感谢这些人的爱心,受过这类专业培训的Alpha不具有任何压迫性,且性格非常友善,他们得以度过了一个平静安全的结合期,有的甚至靠着这个平台意外地开展了一段美妙缘分。
“唔,这里怎么还有好多刚满十九岁的。”江行雪道。
杜羡回答他:“比你小?那可不行,就算他们下的去嘴,你得有多少罪恶感。”
江行雪说:“你是不是最近不看论坛?”
“几乎没看过。”
“这年头不流行霸道总裁了,大家都喜欢年下小狼狗。”江行雪认真地给他长了一波见识。
杜羡冷淡道:“到时候被狗了,还得打狂犬疫苗,前者好歹给你甩一张五千万的支票。”
“为什么都要甩面额五千万的?”
“不知道,仗着对方没见识,欺负人?”
杜羡思索片刻,“如果是我做这种事,二环内一栋楼好歹是要的。”
江行雪叹了口气,看看屏幕又看看杜羡,纠结着想,他要是提出来想被杜羡标记,会不会把杜羡吓到,自己直接滚出他的公寓再喜提一栋楼?
“选好没有?”杜羡皱了下眉头。
“没……你等等。”江行雪怯怯地说。
杜羡眼神飘忽了下,干巴巴道:“作为你结婚证上的另一半,我认为我可以替你参考一下,把手机上的资料给我看看。”
“不行!”江行雪道,他宁可打抑制剂然后伤口发炎,也不想别人真来标记自己,临时的也不可以。
杜羡非要来当参谋:“看看怎么了?咱们石头剪刀布,我赢了就把手机交过来。”
江行雪左右为难,和他玩了一局,他出布,杜羡出剪刀,自己惨败。
“三局两胜!”江行雪耍赖皮。
杜羡诧异:“官网上是有什么颜值能够开天辟地的大帅哥,这么藏着掖着不让我看?”
再来了一局,江行雪出剪刀,瞧见杜羡出石头,他整个人都不太好。
把手机往杜羡怀里一塞,江行雪埋头吃火龙果不搭理人,杜羡看他板着脸,道:“这才认识几个月,乖巧文静的Omega完全不听话了。”
“听话的!”江行雪差不多是闭着眼说出这句话。
他赌着气,和人说着谎话,打算杜羡选完人就撩起袖子要闹:“你随便选,选到哪个我找哪个。”
江行雪心想,完了,被自己喜欢的人指定志愿者,这是什么事,好丢脸。
杜羡默默气道,我在他面前晃悠那么久,居然还不考虑一下,自己难道在他眼中不是个Alpha。
“抱歉,我眼光比较高,翻遍了也没有顺眼的。”杜羡咬牙切齿。
江行雪猛地抬头,差点闪到脖子,他嘶了一声,杜羡急忙要看他伤口,被他后退半步,躲避开。
他嚷嚷:“那我打抑制剂!你去把抑制剂拿过来。”
“我选好了。”杜羡道,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时气势难得有些弱。
“选的谁啊?”江行雪撇撇嘴。
杜羡朝他招招手:“过来,让我咬一口。”
江行雪没反应过来:“什么?”
“差点忘了,你昨天没洗澡,那三天后洗干净脖子再说。”杜羡说。
江行雪成结巴了:“你你你……”
杜羡道:“为了你身体着想,临时啃一下脖子,又不是把你那什么。”
“哪什么。”江行雪避开杜羡的视线。
“你说是什么?”杜羡故意问他。
江行雪不打算在这个问题聊下去,他掏出作业来写了一会,杜羡坐在他边上办公,过了半刻钟,他如梦初醒朝杜羡确认:“你标记我吗?”
“难道你担心我像某些靠下半身思考的Alpha一样,闻到Omega的信息素就控制不住自己,要给人来套永久标记?”
杜羡见他那么心神不宁,认为自己人生头一遭被那么嫌弃,自尊心极为受挫:“你放心,如果我真是这样子的,那你在公寓楼上突然结合期提前的时候,就会被我拉上窗帘关门里了。”
“怎么是拉上窗帘关门里?”
“开着门窗干那档子事,多伤风化。”
“嗯。”江行雪咬咬嘴唇。
仓促结束话题,江行雪依旧有种不切实际的虚浮感,杜羡注意到他脸色发红,以为他在紧张,安慰他:“照顾你的伤口才这样,这不代表什么,你看官网上,好
多动手术的Omega都需要被临时标记,这个过了几个月就自然消失了。”
“几个月?”
“最多两个月。”杜羡说。
江行雪嫌两个月太短,失落地垂下眼,这幕被杜羡收在眼底,他无措地补充:“要是你特别在意,打抑制剂也没多大事,注意消毒就好,可能会多疼几天。”
江行雪嘟囔:“不用。”
杜羡问:“那你在难过什么?”
江行雪不敢说出自己冒着粉红色气泡的小心思,羞于提起自己暗暗持续了多日的爱慕。
他潦草地掩饰:“你咬轻一点。”
据说由于临时标记,Omega和Alpha之间会产生微妙的依赖感,他无需被标记,就已经不满于眼下与杜羡的距离,那杜羡在这之后,会和自己想拥抱他一样,想靠近自己吗?
他胡思乱想之际,被杜羡捏捏耳朵,杜羡道:“专心做作业。”
江行雪转了转笔:“不会做。”
杜羡和他并肩坐着,收起自己的电脑:“把草稿本拿出来,我教教你。”
被杜羡细心辅导了一下午,江行雪第二天返校回去交高数作业,被高数老师当堂表扬了正确率。
萧俞崇拜地抚摸着江行雪的试卷,上面步骤详细,打满了对勾:“哇塞,你怎么把这些全部做对的?”
江行雪其实昨天快算数算吐了,他强撑着笑容,解释:“我用的计算机比较厉害。”
计算机,不,杜羡深藏功与名,在江行雪到结合期的那天,早上出门刷了三遍牙,晚上回家又刷了三遍牙,等到江行雪回到家,还要装作浑然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的模样,在客厅里玩着手柄打游戏。
Alpha的身体素质向来超群,他右手的擦伤很快愈合,没再裹着那层白纱,几块褐色的痂布在匀称有力的指节上。江行雪的目光落在这上面的瞬间,那双手止住了动作。
“中午换药的时候,我让校医帮忙擦过那里。”江行雪几不可闻地嘀咕。
他脖子上的保护器没拆,站在那里有些茫然,两人面对着面,仿佛隔着山川河海。
杜羡关掉游戏,拍拍自己边上的垫子,江行雪慢吞吞在那里抱着膝盖坐着,等对方帮他拆掉保护器。
江行雪试图冷静下来,可惜肩膀还在微微地发着抖,蝴蝶骨跟着细密地颤动起来。
他在忐忑中露出自己细嫩的后颈,把那块地方完全暴露在杜羡眼前,那里有Omega最隐秘的腺体。
牵扯到腺体的伤口有一层隔离用的贴膏,杜羡用最小的力气最撕开它,然而江行雪还是被疼到了,他短促地呜咽了一下。
接着杜羡俯下身,在贴膏与皮肤粘连的地方吹了吹,江行雪抖得更加厉害,以至于他抬手扶住了江行雪的肩膀。
“有点怪。”江行雪喃喃。
杜羡希望他放松点:“的确,我以前特别讨厌啃鸭脖,对着你更加不太习惯。”
“很多人都会遇到这事,就像给你打一剂麻药,没什么的。”杜羡碰触了下那块腺体,仿佛摸到夏日里波光粼粼的湖面。
背对着杜羡,江行雪感受到杜羡非常柔和地咬了下自己的后颈,两人信息素的味道在房间里蔓延开来,迅速融合在一起。
他看不到杜羡与他一样发红的耳尖,还有饱含强烈情绪的眼神,只能在被杜羡的信息素包裹起来的同时,迷迷糊糊想到杜羡说的话。
的确很多人都会遇到这种事,但对自己来讲,这不是寻常麻药,麻药怎么可能甜美得如此不可以言说。
有的,有什么在他心
里生根发芽了许久,又因为心上人温柔地标记了他,在此刻忽的开了花。
作者有话要说:
啊小江怎么还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只有杜羡哥哥对他好(?)的小可怜,那么下章陆成川该上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