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我们派去南齐的人回来了,没有任何消息。”朝琴侯在屏风外,声音有些许飘忽。
其实也不算没有消息,只是没有任何,她们郡主想要得到的那种消息。
青纱软羽凤蚊帐内的人,过了半响,才传来一阵幽冷声:“啧,西夏如何?”
南齐没有,西夏也没有么?
“也没有。”朝琴的声音更飘忽了。
冯保保微微蹙眉,竟掩藏的这样好?
“天下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难道他西陵琅就除外不成?”
怎么她想知道西陵琅的生养父母,和家世来历,就这样难呢?
“郡主恕罪!”朝琴闻言一怔,直直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冯保保听到她清脆的膝盖磕地的声音,不由叹了口长气,怎么这里的人,动不动就下跪,她早前说过很多遍,有话好好说就是,不要跪不要跪!
冯保保揉了揉眉心,淡道:“罢了,既是有心瞒着,想必也不会让人轻易查到。起来吧!”
朝琴停住片刻后,犹犹豫豫的起身,转念想到了什么,说:“郡主,虎豹营作为我们大魏第一黑牙,宗大人肯定知道西陵侍君的来历,要不我们去问宗大人。”
冯保保蓦地睁开眼睛,含恨道:“如果本郡主可以从宗全那里知道,又何须舍近求远,遣人去了南齐,又去了西夏。你是觉得本郡主的脑子,不正常么?”
“郡主息怒!”“咚”的一声,又跪下了
冯保保真心觉得头疼,要是宗全肯说,她会如此焦虑么?
就是因为她三番五次,去偶遇宗全,却什么信息都没套出来的时候,她才决定自己去查的嘛。
前世,因为原身又笨又废,一门心思都在西陵琅那张脸上,根本没想过西陵琅是带着目的来接近她的。
所以,就算她有了原身全部的记忆,对于很多的人和事情,依旧是迷迷糊糊的,对于她开展自己的计划,根本没什么帮助。
这一世,她想完成白衣判官交代的任务,那么这局棋中的所有人,所隐藏的马甲,她只能靠自己一一去查,而且是重头开始的那种查。
踏入定雪园的时候,西陵琅正在午睡,冯保保屏退了所有人,没有吵醒他。
他躺在一张极普通的桃木榻上,雅睫倾覆,呼吸均匀,乌发长垂,美人低眉,面如冠玉,鬓若刀裁。
看他眉心冒出丝丝汗珠,冯保保将自己的冰玉骨扇撑开,轻轻的扇动起来。许是感受到了清凉,他的眉心舒缓了许多。
得到了舒缓的西陵琅,懒懒的翻了个身,然后单薄的衣衫就滑落了一块,冯保保嘴巴微张,这厮的皮肤也太好了吧。
她伸手一根食指,戳了戳,紧实有弹力,还挺好玩。
玩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他背后,原有个星月胎记,形状十分怪异,或可是什么家族图腾啥的,于是趁他睡着了,正好扒了衣裳,细细研究一番。
最好是可以画下来,然后让朝琴派人再去查一查。
衣裳才扒到一半呢,“你在干什么?”一道冷沉的声音陡然响起,冯保保瞬间惊醒,手中的骨扇就此掉落。
冯保保吞了吞口水,带着讨好的笑意:“你醒了?”颜狗此刻眼中,只有那八块腹肌,没有那双要喷火的眼睛。
西陵琅沉声再问:“你在干什么?”
冯保保接着笑说:“只是看看你背后的星月胎记,不干什么。”
西陵琅恨得咬牙切齿,怒道:“冯保保,你知不知羞!”一把扯起自己的衣服,囫囵绑紧,看着冯保保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冯保保呆愣在原地,不懂这人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看多了肌肉男的八块腹肌,实在没觉得是多羞愧的事。
但是,她这一系列行为,在西陵琅的眼里,就是行径放浪,荒诞无稽。
冯保保眨了眨眼,摊手道:“我真的只是看看,你背后的星月胎记,你以为我要干嘛?”他以为她要干嘛。
此话一出,西陵琅的眼神更不对劲了,瞪着冯保保,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背后的星月胎记?”
他从未在她面前袒露过身体,即便是二人同床共枕,也是各睡一个被窝,互不侵犯的那种。
“我不仅知道你背后的星月胎记,我还知道你腿上”冯保保嬉笑着说到一半,对上西陵琅那张几欲杀人的脸,立时刹住了声音。
完了完了,一时嘴快,说多了。
前一世,宝华郡主和西陵琅好歹有过一个孩子,他身上的特征,冯保保自然都知道。
但是,这会儿说这个,是不是越描越黑?
“冯保保!”西陵琅怒而起身,一把推开冯保保,他简直要崩溃了,这女子怎么如此不知羞耻,他腿上的的胎记,他腿上的胎记,可是在大腿内侧她简直是不可理喻!
最后,满定雪园的下人,眼睁睁看着,尊贵无比的宝华郡主,被自家势弱力孤的小侍君,撵出了定雪园,脸上无不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
小侍君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然敢将妻主撵出门?
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
我们要不要连夜收拾行礼,可以准备换个院子侍候了,下人们两两对望,一个比一个傻瞪眼。
因为这件事,西陵琅足足生了两日气,听说还闹绝食,不肯吃饭。
定雪园的下人,偷偷来过几次摘星殿,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宝华郡主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小侍君计较了。
当然如果郡主心情不错的话,还希望郡主可以屈尊降贵,去定雪园哄一哄某位不吃饭的小侍君。
冯保保架着二郎腿,眼皮都不抬一下,若无其事的笑道:“既然定雪园的饭食,剩的吃不下,就送去喂本郡主后院的鱼塘吧。”
“刚好,皇叔新赏了我几条品种珍稀的红锦鲤。”
这下,轮到定雪园的下人傻眼了……
“飞定,郡主怎么说,什么时候来看我们侍君?”
飞定刚回到园子,其他人就急忙忙凑上前来,问他此行结果。
却见他耷聋着眉,下眼帘没有任何生气,道:“郡主说,西陵侍君绝食剩下的饭菜,正好去喂府中后院的鱼塘。”
众人:“完了完了,郡主彻底生气了,不会再踏足定雪园了。”
“侍君做了什么,让郡主这么生气?”
“我那天看得真真的,明明是郡主做了让侍君生气的事,侍君才将郡主撵出去的。”
“可,那是郡主哎,再生气,也不能撵出去啊,这下可怎么办?”
“侍君失宠了,我们就又要被隔壁的人欺负了。”说罢,抬头看了看梅苑的方向,心中霎时涌起不甘的情绪。
我们家侍君,明明比那位俊美英朗多了。像宝华郡主这种只看脸,从不注重内在的人,应该对西陵侍君,宠爱有加才是。
“要不,我们再去探探侍君的口风?”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虽说小侍君的性子,属于宁折不屈的那种,但是他们本着坚韧不拔的品性,决定一而再,再而三,向西陵琅发起忠言逆耳之举。
商量定了之后,飞定端着一盏清露饮,信心满满地从小厨房,端到了西陵琅的主卧门外,脚步渐渐放缓。
飞定小心翼翼地:“你送进去。”
对面的下人,使劲地摇头:“不,你去送。”
于是,两人开始了一段长距离的极限拉扯,一而再,再而三的勇气,早丢到了瓜涡国。
拯救他们的,是一个锦盒,是一个来自摘星殿的锦盒。
摘星殿的漂亮姐姐说,西陵侍君看了之后,一定会开口说话的。
但进府有段日子的下人都知道,郡主说这话的时候,一般是最不靠谱的时候。
果然,他们磨磨蹭蹭的,把锦盒放到西陵侍君的案边,没一会儿,就听到房内一顿爆炸声。
特意守在门外等反响的下人们,看到西陵侍君金刚怒目,手中握着一柄青光长剑,气势汹汹地就往外走,他们拦都拦不住。
冯保保用过午膳,盘坐在金丝镂空雕花凉木椅上,准备翻一翻晦涩难懂的《晋朝往事录》,来静静心。
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西陵侍君,万万不可呀!”
哟,这么快就来啦?
她抬了抬手,下人尽数退去,暮楚不放心接下来的局面,但还是被朝琴拖走了。走的时候,还死死盯着西陵琅手中的长剑,生怕他一时恼怒,伤了郡主。
“快过来,我刚好有事要问你。”冯保保若无其事的开口,仿佛没看到西陵琅那黑如锅底的脸,以及那把闪着青光的锋利长剑。
西陵琅气得五官都扭曲了,可冯保保竟然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剑柄。
但最可恨的是,他又不能真的枭下冯保保的首级。
真的要被活活气死!!!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还是冯保保起身,将他连拖带拽地拖了过来,坐到自己的身边。
“你怎么跟个女子一样爱生气?”西陵琅刚屁股落座,但冯保保一句话,他又炸毛了:“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
冯保保很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张图纸,至于么?”一张画了星月胎记的图纸。
当然至于!!!
西陵琅从没有如此大动肝火过,“你!”一个你字说了半天,却说不出下文,只能越发用力地攥着手中的宝剑。
冯保保看着快被他捏断剑柄的青锋剑,摇摇头,大发善心地将青锋剑,从他手中拯救了出来。
此剑,是宗全送给他们大婚的贺礼,听说原来一直是西陵琅的佩剑,只不过洛水兵败之时,被虎豹营缴获了。
后来,宗全物归原主,她却再也没有见过宝剑出鞘。
还以为西陵琅要将这把剑,捂一辈子,没想到今日这个时机,竟逼得他拔出了青锋剑。
这怒火值得是飙到顶了吧!
“好了好了,我跟你认错。是本郡主口无遮拦,言行不忌,西陵将军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了吧。”
她拉着他的青袍衣袖,轻轻摇晃着,目光融融,笑意缱绻,说话的声音,也是三分求和,七分娇笑。
攥成拳头的手,没由来的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