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拦着我,我要打死这个王八蛋!”
胡海峰一醒过来,耳边就传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熟悉是因为这是他大舅哥周卫华的声音。
陌生是因为这声音很久没听过了。
“卫华,他就是一滩烂泥,死不足惜,但你不能也搭上自己的命啊。”
又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是他丈母娘李书萍的声音。
胡海峰努力尝试着睁开眼睛,但是脑袋疼得厉害。
终于能模模糊糊看到他们的身影,这让他忍不住地纳闷。
“今天这是怎么了,忽然梦到他们了。”
自从女儿和妻子去世后,他们已经整整二十年没了来往。
“也许是我始终没办法原谅自己吧。”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一个让他朝思暮想,无法忘却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是他早已故去的妻子周淑雅。
胡海峰使劲摁了摁太阳穴,想要看清楚这个日夜思念的人。
终于,眼前清晰了起来,他看到了那个自己愧对一生的爱人。
“淑雅,我好想你。”
胡海峰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只不过换来的却是周淑雅惊恐的眼神,身体更是下意识地连连后退,躲在了大舅哥身后。
胡海峰见状,抬起手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人!”
看到这个眼神,他就想起了那些年干的混账事。
赌毒不能沾,他偏偏就染上了赌博,几年间将家底输完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性格也变得格外暴躁,一言不合,对妻子就是又打又骂。
即便仅仅三四岁的女儿,他都没有好脸色相对。
别说是男人,连人都算不上,简直畜生。
“你又玩什么鬼把戏?真想逼死我吗?女儿还在里面躺着呢。”
周淑雅忽然爆发了,红着双眸,流着泪凄惨地喊道。
女儿?躺着?
这时候的胡海峰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梦好像有点熟悉。
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水库,汹涌袭来。
这不就是妻子带着女儿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跳楼的那一天?
女儿姗姗有先天性心脏病,因为家里没钱,连稳定病情的药都买不起,最后进了医院。
而那时候的他不关心女儿的病情也就算了,还为了赌资混账耍赖地找周淑雅要钱。
在医院的大舅哥直接给了他一拳,他当场就晕过去了。
等醒来后,他更是混账地要讹大舅哥和丈母娘,周淑雅看到这一幕心灰意冷,抱着苦命的女儿从医院楼顶一跃而下。
啪啪!
想起这些,胡海峰再次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现在他恨不得打死自己。
嗯?
胡海峰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梦也太真实了。
他看向四周,斑驳的墙壁上用鲜红的大字写着:学雷锋、树新风,创和谐医院。
水泥地、浓郁的消毒水味道,顶上的吊扇无力地转动着。
一股浓郁的年代感扑面而来。
“苦肉计用得不错。”周卫华冷笑着说道。
胡海峰猛然抬头看向周卫华,眼睛绽放出不可置信的光芒:“哥,你再打我一拳。”
看着胡海峰怪异的举动,周卫华忍不住骂道:“你有病啊。”
气消了点的周卫华,觉得胡海峰是打算讹他,毕竟这货为了赌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胡海峰脸上一阵冰凉,周卫华的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但他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无比激动。
因为他确定了一点,自己不是做梦,而是重生了。
上天竟然愿意给他一次弥补愧疚和遗憾的机会。
“淑雅,姗姗现在什么情况,病情怎么样了?”
胡海峰意识到自己是重生后,立马关心起女儿的病情。
这次的病情很凶险,就算女儿没被周淑雅带着跳楼,只怕也有生命危险。
“胡海峰你别再骗我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女儿?假惺惺的干什么?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周淑雅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都是一种心如死灰的状态。
她对胡海峰已经失望透顶。
“淑雅,对不起,我以前太混蛋,太不是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我再也不赌了,我会好好地补偿你和女儿。”
“你们就是我的唯一。”
胡海峰郑重的和周淑雅保证,他必须让这个女人恢复对生活的期望,不然还会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周淑雅苦笑道:“呵呵,我原谅过你无数遍,换来的还不是你的变本加厉?”
“你既然说要补偿我们,那你拿钱啊,女儿每住一天医院就要三十块钱。”
“想要彻底根治女儿的病,更是得请京城的权威专家,少说十万。”
说着周淑雅的眼泪就如同崩裂的水管流个不停。
这些都是压抑在她心中的一座座大山,要知道这是九二年,国企职工的月薪也不过才二百多。
她每天累死累活地去私人服装厂做衣服,一个月下来才能换来可怜的一百零八块工资。
这笔钱不仅要负责家里的吃喝拉撒,还要被胡海峰要走一大半作为赌资,以至于给女儿买药的钱都没有。
家里的亲戚,朋友,父母,兄弟她借了一个遍,现在上门人家都当她是瘟神。
这还不包括被胡海峰打骂。
她真的累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甚至她动了带着女儿离开这个苦难世界的想法。
“好,我现在就去赚钱。”
胡海峰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唯有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决心和改变,也许才能挽回周淑雅的心。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他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来赚到女儿今天所需要的医药费。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周淑雅和周卫华以及李书萍都懵了。
这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他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以前是死皮赖脸地想从你这里弄钱,这次竟然有点男人样子了。”
“难道他真的打算去赚钱?”
丈母娘李书萍皱着眉头嘀咕说。
“哼,狗改不了吃屎,我看他这是欲擒故纵,玩新花样。”
周卫华一脸的不相信。
周淑雅没有说话,但他黯淡无光的眼神中,此时多了一丝莫名的神色。
胡海峰出了医院,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骑着二八大杠的年轻人在街上穿梭嬉闹,车铃响个不停。
偶尔一辆土黄色面包车穿过,都能引起不少人羡慕的眼神。
扁平的桑塔纳就算豪车,是一代年轻人的梦想。
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配上文化衫,是街道上的主流。
女生们都穿着长裙,青春靓丽而纯真。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各种金曲穿插飘来,将胡海峰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挖掘出来。
他的眼神从茫然到坚定,再到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