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城下发生的一切可是大事,毕竟他们在前面同商军进行着如火如荼的战斗,谁能够料想到,自己的背后居然险些被偷家呢。
这若是处理不好,便是会影响士气的大事儿,甚至还有其他的更不妙的影响。
诚如先前黄天祥与姜乾青之间的对话,姜子牙忙于前线的事务,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西岐城了——并且眼看着或许还会在军营长久的待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黄天祥突然奇想的要带哪吒回去王城看一看,而哪吒又偏偏拥有着远超自己年龄的强劲法力、并且莲花化身生来就对这等阴邪秽物极为敏锐的话……
姜子牙没敢继续想下去,如果任由事情这样发展的话,可能会变成什么样。他只是听姜乾青说了一番之后,大力的赞扬和肯定了他的行为,随后捧着自己才刚刚从玉虚宫处讨来的封神榜陷入沉思。
现在看来,西岐最大的缺口竟是能人异士不多。便是有猛将,在面对奇术诡法的时候,也很难真的起到什么作用。
而更进一步,如此次这般发生在暗处的谋划与勾当,实在是难以发现。姜子牙本人毕竟双拳难敌四脚,难以同时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全部兼顾,更何况他在道法上的造诣……自己有几斤几两,姜子牙心里还是清楚的。
他手中捏着封神榜,愁眉不展,最后叹了一口气,朝着昆仑的方向拜了几拜,随即以法力点燃了一张符。
原本空白一片的符在火焰当中不断的缩小,最后成为了凝缩在一起的、巴掌大的一块儿,乍一眼看上去,都快要以为那是什么华贵不可方物的东西,宛若汩汩流动的融化的黄金。
姜子牙一指点上那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东西,这一小团便在空中倏然的消失,是将消息传递到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昆仑山。
“老师,还请您原谅弟子的无能与愚钝,再帮帮弟子吧。”
***
姜子牙如何愁眉不展,自然同姜乾青无关。
尽管事情似乎很严重的样子,但那也都是姜子牙的事情,同他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哪吒此来只是作为出阵的刀,可若是在此之外还想要些别的什么更多的话,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所以姜乾青只是春秋笔法了一番,没说那是有人在西岐城下布了上古大阵要窃取西周国运,也没说阵法的主人是早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妖族东皇,只是同姜子牙道那是有邪祟妄图以秽气浸染整个西岐,断周军后勤,毁西岐国运。
但即便只是这样,也足够让与会的所有人都只觉得毛骨悚然,仿佛有一股幽幽的寒气直窜而来,从脚底板一直冲到天灵盖,让他们整个人都如堕冰窟。
随后便是激烈的讨论与不可抑制的恐慌。
作为始作俑者的姜乾青却是施施然的跟着黄天祥去城里转悠了,横竖——大人的事情,和他们小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就交给该操心的人去操心吧。
当然,一路上黄天祥也止不住的绕着姜乾青团团转,想听他讲那些他被迫隔离在外无法参与的故事;然而姜乾青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几句,黄天祥便放弃了。
“哎呀,真可惜。”少年人一边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炊饼朝着姜乾青递过去,一边这样说,“既然是你们仙人的事情……那我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姜乾青咬了一口饼,的确像是黄天祥给他倾情介绍的那样味道极好,他一边吃着饼,一边含含混混的问黄天祥:“为什么?”
“以我所见,你并非没有天资之辈。”
虽达不到令人惊艳的上乘之姿,但也并非是毫无慧根。如果有人加以引导的话,或许也可以有一番造化。
黄天祥想了想:“哪吒觉得仅以武艺来说,我如何?”
姜乾青便回忆了一下之后,对这个问题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威武勇猛,远非常人可及。”
“是吧?”黄天祥又从旁边小摊上买了串浇了饴糖的水果,在手中慢慢的转着,“不是自夸,我在武艺上,着实是有些天赋的,无论是教导我的师父,还是祖父、父亲以及兄长,他们都这样说。”
“你看,我在这个年龄便已经可以随父兄一起上阵杀敌,立下战功,甚至成为一军统帅,掌千百众的军士。”
他手中捏着签串比划了一下:“但是,如果我去修行的话,就不能够再轻易的牵扯进入凡人的战争,而是和哪吒你这样,只有当对面的修道者出阵的时候,我才能下场。”
“可是我的修道天赋平平,想来也起不到多少的作用,便是上去了也只能贻笑大方,说不得还反要累着其他人来救我。”
“既然如此。”黄天祥说,“那我便不该去寻这仙途。”
凡人与道者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犹如天蛰,凡是胆敢去跨越的人都必然会受到天道雷霆万钧的惩罚。
即便仅是稚龄,但是黄天祥将一切都看的很清楚,比大多数人要清醒和有规划的多。
他既然这样说,那么姜乾青便也不再多说些别的什么。两个人又
在街坊和集市上转了很久,直到天色渐完,夜幕降临,才各自分开。
姬发的确给了他足够的待遇,而绝没有因为年龄有所轻视。姜乾青在城内分了有独立院落的三进的宅子,其内一应的家具用度和奴仆婢女都已经安排妥当,直接入住就行,连包都不需要拎。
不过,听说张桂芳的伤势已然修养好大半,探子这几日更是屡屡得见有仙云落入他的主帐当中,想来是闻太师神通广大,请来了自己的道友和同门助阵,想来几日之后,停战牌取下的时候,必然又是一场恶战。
因此,姜乾青这西岐城内的宅子再好,他明日一大早也得要返回西岐军营当中——作为现在西岐为数不多的、并且拥有着高强战斗力的仙人,那边真是一刻都离不得他。
可是今晚注定不是一个安稳的夜晚。
兔子向来都是睡在姜乾青的枕头边上的,在姜乾青本应该睡的最沉的时候,他的耳边却传来了兔子的“咕咕”声。
“别吵……安静点。”少年翻了身,将脸埋到被子里面去,只伸出来一只手去床头胡乱扒拉了一下,想要按着兔子。
这一扒拉就扒拉出事儿来了,因为姜乾青的手捞了捞,又捞了捞,谁知道总是摸一手空,根本没有原本应该待在那里的东西。
即便是在睡梦当中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姜乾青猛的睁开眼睛,一个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兔子的咕咕声便近在耳边了。
“……唉。”他听到青年的声音非常不渝的响了起来,“太敏锐的孩子,可是不会招人喜欢的哦?”
兔子被可怜巴巴的揪着毛皮提在手中,提着它的青年是与先前在地下影城当中一般无二的穿着打扮,只是取代了原本挂在腰间的折扇,如今那里悬挂着一口巴掌大小的钟,表面镂刻有无法被辨别和识读的文字。
显然,对于就此失去西周气运、连半点的好都讨不到这件事情,青年仍旧是耿耿于怀、越想越气,最后决定半夜来当一回这梁上君子,取回在他眼中,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可真是我没有预料过的、了不起的贼人。”姜乾青的手指攥了攥,抓紧了混天绫,像是随时都可以将其抛出去,“你就不怕我喊起来,你的存在被所有人注意到?”
青年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早就已经看穿了他的一切来历与根脚,只以为这是对方的一点小小的威胁,因此也不甚在意:“那又如何?”
“你们整个西岐,可没有任何人能够将我拦下。”
“看在娘娘的面子上,灵珠子,我不伤你,但是你也莫要对我将做的事情再行阻拦。”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那一双漂亮的金色的眼盯住了哪吒,腰间挂着的铃铛在轻微的晃动,但是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姜乾青歪着头看了看他,忽而笑了。
素来只有一日捉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今天不在那这里将太一的事情彻底解决,姜乾青几乎可以预见到日后那无止境的麻烦。
“昔日妖族的东皇,若是被人知道并未完全陨落,尚有一魂三魄残存于此世依附于东皇钟而行——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又会掀起什么波澜呢?”
他像是在同青年对话,但也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东皇钟现世,便是圣人,大抵也会为之心动吧?”
太一面上原本还挂着的、和煦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挂在对方腰上的那口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抬眼一看却是罩在了外面,将这里彻底的与外界隔绝开,成为了独立的场所。
太一的面容冰冷,神情肃杀,也不管兔子了,几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掐姜乾青的脖子:“你还知道什么?”
他以为这或许是在转世投胎的时候出现了什么差错纰漏,本该什么都不记得的灵珠子意外的保留了曾经侍奉于娘娘身前的记忆,所以才会在见到他的时候认出来他的身份并一语道破。
姜乾青却是真的要叹气了:“我以前竟是不知道,当魂与魄不完整的时候,居然连思维和智力都会受到影响吗?”
“你原来可是……见微便可知著,以天下为棋局的东皇太一啊。”
在东皇钟的屏障庇佑下,又有通天留下的青莲印,姜乾青倒也能够稍微的展示一些出来,做点手脚:“即便现在仍旧觉得我只是【哪吒】么?”
“那我可真的要嘲笑你了,太一。”
太一这时候要是还察觉不出点什么来,那才是真的有问题了。
可是他如今毕竟魂魄不全,姜乾青身上又有圣人遮掩天机,东皇钟虽为开天辟地时便诞生的至宝,却终归不如他的兄长帝俊的河图洛书那般可知天下事,为万物起卦,只知道眼前的少年皮囊里盛装的,或许并非是原本的灵魂。
“夺舍?”
“不。”姜乾青否认,“是共生。”
此身即为哪吒,行于世立于世,皆要以此为准则去践行。唯有在世外之地方才能够打破表面的躯壳,从中泄露出些许的属于他自己的真实来。
但即便是这一点真实,若是不点明的话,想来也很难和当年洪荒之中的那道身影重合在一起——毕竟那之间相差的未免也有些太多,不能说有所相似,只能说毫不相关。
“我大概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姜乾青轻声道,“不甘于妖族的沉寂,不甘于曾经的荣光旁落,更无法容忍曾经只能够在妖族的领地最边缘的地方喘息着求生存的人类,终究还是代替了你们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妖族甚至成为了弱势的、失去了全部生存空间的那一方。”
“所以,即便已经失去了兄长,即便只剩下了这一魂三魄,你也依旧想要重建妖族的国度,也才会去打天命之主的国运的主意。”
青年的手指已经搭上了他的脖颈,太一无端诡谲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像是萃满了毒液的寒光闪烁的匕首:“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此人不能留。
便是灵珠子陨落,会引来女娲、通天甚至元始的目光与探寻,太一都下定决心必然要让对方带着这些秘密,今日便折在这东皇钟内——
“别急着动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焦躁的性格。”
可是他面前的少年却笑了起来,像极了魅惑人心的鬼怪:“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如果我说,我能够给你提供一条更具有可行性的路……比如,一个人类和妖族共享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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