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口不会腐朽的木棺,三棵一模一样的槐树。
除了耳室,后面都是死路。
小胖子敲了敲棺材盖问道:“要开棺么?”
苏誉舔了舔发白的嘴唇,说实话他也拿不定主意。
不开的话,无路可走,开的话,鬼知道清河的封印与这棺材有没有关联。
小胖子也不急,甚至趴在上面打了个哈欠,突然有点困。
“开。”苏誉转身向后走了几步站定,又转过身,堵在了出口。
棺材封的结实,小胖子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抬起来。
尝试性加大力道,没想到发力不匀,整个人搂着棺材盖向后倒去。
“卧槽,疼疼疼!”
竟然是个滑盖的棺材。
苏誉手插在兜里,凝神看着棺材,没接近,也没后撤。
预想中的各种情况都没有发生,反倒是消停的吓人。
苏誉这才走到棺材边,一张红色的毯子整齐的铺叠在里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伸出手探到棺材里面,苏誉手掌在棺材的内壁滑过。
这棺材做工似乎很不精致,虽没有毛刺扎手,但上面的纹理摸着就好像这不是一块人工打磨的木板,更像是树木原有的错落不齐。
上面甚至还有些青葱的嫩芽被包裹在棺壁上的凸起中。
苏誉沉吟了一下,伸手掀开棺底的毯子。
一个黑黢黢的大洞连通着下方的未知。
小胖子的手电适时的照了过来,洞口处清晰得见。
“这他妈是个树洞?”
小胖子不信邪的身子探进棺材,手电一个劲的往里探去。
半晌他上来后面露古怪之色说道:“你见过长棺材的树么?”
苏誉翻进棺材中,如果说这树洞是树上伸展开的枝杈,棺材就像是这根枝杈上结出来的树瘤。
难怪小胖子说棺材是树上长出来的。
“解释的通了,棺材不腐不烂因为它本就是树的一部分。”
“还真有长棺材的树?”小胖子一脸惊讶,这种事似乎一时谁都接受不了。
“是有些荒唐不假,可我们既有的知识本来就经不起这个世界的推敲,类似的问题没人能给出答案,不管怎样,起码它给我们提供了一条向下的路。”
“我先下去。”
苏誉毫不犹豫的跳进树洞,洞内有点像幼儿园的滑梯,一直是以向内旋转的方式下落,极大减缓了滑动的速度。
“砰。”
苏誉坠落在一片柔软之上,身体甚至来回弹落了几次。
小胖子紧随其后,卷起屁股下一片比他还大的枯叶,一时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他妈是树叶?”
“还有更吓人的。”苏誉朝着前方努努嘴。
二人并肩来到崖边。
一座恢弘雄伟的城池雄踞下方,城内火树银花,耀如白日。
“还真是到人家坟头蹦迪来了,造孽啊,城里边一人一口吐沫都够淹死咱俩了。”
“谁又能想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下面这么热闹,恐怕陕西那位躺的都没他舒坦。”苏誉不由感叹道。
“咋办?”
“你大号能上线不,开着小号咱俩进去跟送菜没区别。”
小胖子一脸为难道:“那位祖宗上线时长有限,我也不能开局就放大啊。”
嘀嘀嘀。
苏誉按下手表开关说道:“还有六个小时到零点,时间没有多少了,先想办法进城吧。”
苏棠雪悠悠转醒,身子瘫软在座椅上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上下晃动。
苏棠雪只觉身体绵软无力,费了好大劲才拿脚尖挑开轿子的门帘。
透过缝隙隐约看到门帘外有一个身影。
“醒了?”黄寺掀开门帘,一脸戏谑的坐在轿杠上打量着她。
黄寺端详的仔细,很怕女人受到丁点伤害,主子的脾气他清楚的很。
出门时清河就交代他们八个字。
“完整无缺,不得有损。”
他一个精怪不是很喜欢咬文嚼字,反正一点磕碰都没有就准没问题。
好在苏棠雪只是身上的外套脏了些,那俊俏的小脸上一片雪白,连条红印都没有。
“小姑娘,你就安安稳稳的等着做新娘,千万别想着逃,否则连我都不敢保证能把你活着救下。”
“这是哪里?”
“清河城。”
清河城?苏棠雪的印象中并没有这个地方,地面都是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旁亭台楼阁,回廊挂落,古色古香,韵味十足。
铺面而来的都是久远的年代感。
“比之你们的高楼大厦又如何?”黄寺捻着胡子充满了得色。
“你住着开心就好。”苏棠雪冷冷回了一句。
黄寺咧嘴露出焦黄的板牙:“小姑娘你怎么不求我放你走呢?”
“费劲心思抓我过来,求了你就能放我走?”
“那自然不能。”
黄寺咂咂嘴又道:“你们人类天生胆小,碰到未知的事物都怕的要命,你倒是不一样。”
苏棠雪转过头不再搭理他,害怕就能有用的话她可以比谁都怕。
黄寺也不再自讨没趣,哼着小曲怡然自得。
其实清河当晚便知道了黄寺把女孩掳走之事,但也明确告知了他今日才可回到城中。
清河的心思他已经猜的七七八八,无非就是怕人提前找上门出了岔子。
如今安然把人送到城中,黄寺心中已经盘算着封赏的事了。
落轿之后盘着手上的一串珠子,鼻孔朝天,春风得意的走在前面。
此刻身上的伤痕恨不得都露出来给人看,逢人便打上句招呼。
瞧见一堆小鬼精怪在收拾着新房,黄寺也凑了上去,人间的玩意他一直瞧不上,但今天不一样。
“下贱东西!这帷幔扯破了你担的起这责?闪开点!”黄寺一脚踢开扮作侍女模样的女鬼,自己动手把帷幔收拢起来系上红绳。
靠后两步再端详,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黄婆!黄婆!新娘子给你带回来了!”黄寺走进厅堂扯脖子喊道。
“来了来了。”一个半老徐娘闻声赶来。
“哎哟,怎地伤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去接亲与那人间修士斗了些回合,只是点皮肉伤,无妨。”
黄寺说着挑了个椅子坐下,拜堂成亲的地儿,厅前挂着一个红彤彤的囍字,两排灯彩倒是形色不一。
厅堂左侧清一色的白色丧事灯笼,每个灯笼上都写着一个奠字。
右侧便是写着囍字的红色灯笼。
黄寺坐的便是白色灯笼下面,奠字在他眼里比囍字好看多了。
“给我上些吃喝,等下还要去与清河上仙禀明情况。”黄寺翘起二郎腿嚷道。
几个化形未完全的精怪端着筹备婚礼用的冷碟拼盘走上前来。
黄寺掐着酒杯吃着烧鸡,好不舒坦。
“那人间修士如何?”黄婆亮着眼睛问道。
“都挺强,骚狐狸死了,白奕纯怕是也回不来了。”黄寺本来还想羞辱几句,但一想到那女人的手段,还是忍住了。
“你怎么逃回来的?细与我说说。”黄婆跪坐在他身前,一脸憧憬,对那人间事很是好奇。
“逃?呵,若不是想留下他们性命,我会受伤?”黄寺居高临下瞥了一眼,轻蔑出声。
黄婆面露崇拜,静待下文。
黄寺抿了口酒斥道:“你也别在这耽搁功夫,快去办好差事!”
“平日里我都出不去,便是听都不让人听,呸。”黄婆翻了个白眼碎碎念着,扭着腰肢走出门外。
黄寺不以为意,等把人领回来了他便也放下酒杯,负手离去。
今儿个道两旁都是明晃晃的花灯,晃得他心生厌烦,加快了步伐黄寺匆匆赶到清河的府邸。
府上大门敞开着,远远地黄寺就瞧见堂内端坐着一个纸人,面部表情勾勒的栩栩如生,冠袍带履,鲜衣怒马,倒有几分人类的模样。
平日里清河上仙神出鬼没,怕是一年才能得见一面,黄寺悄悄整理下衣衫,露出深可见骨的疤痕。
只是没想到白奕纯竟然也在他身边。
“上仙!”黄寺略作思忖便跪伏下去。
“我不是叫你带着狐二娘先回来么?”清河未言语,反倒是女人先开了口。
黄寺并未理睬女人,对着纸人拱手道:“上仙,想必您也听说了,狐二娘被那剑仙所斩,白姑娘有心去追可奈何又叫人拖住了脚步,我一心想着上仙的嘱托,便没有听白姑娘的劝告,善作主张独自去把人给您带了回来,望上仙降罪。”
“那女孩人呢?”纸人身子前倾,声音有些急促。
“已经把人交予黄婆了,上仙的婚事可以如期举办!”
“好!不愧是保家黄仙!做事果然稳妥!此次你功不可没,要何封赏你尽管提来!”清河大悦。
“上仙言重了,我只是做了些您交代的分内事,封赏之类的不敢奢望,只是希望白姑娘看在同僚一场,莫要因我触了您的霉头降罪于我便好。”黄寺拱手相对,目光坦诚。
“一家人尽说两家事,白姑娘虽与我有了几十年的结发情谊,但我也一直当你是自家人,我看你身上有伤,拿些灵药给你回去服用。”
“谢过清河上仙!”黄寺叩头大声道。
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迟迟没肯抬头。
“方圆百里保家仙所纳香火,你也可一人独享!”
“拜谢上仙!”黄寺的眼珠子一下亮了起来,“那小人便先行告退!”
白奕纯等到黄寺退下后才缓缓开口道:“香火一事,你当真答应他?”
“自然当真,养狗都知道要喂骨头,何况他呢。”
“你不怕么?如果他们真的找上门来,这新娘子抢跑了你的算盘可就落空了。”
“怕,当然怕,可今日我怕的就是他们不来。”清河说着一把揽过女人的细腰,捏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的看着女人。
“等下与我出城迎接贵客。”
“贵客?”白奕纯有些不解。
“便是那两人来了也得罪不起的贵客!”清河爽朗的笑声响彻府邸。
“苏子,你确定这样能行?”小胖子哭丧着脸道。
“那可太行了胖儿,进城的车辇络绎不绝,应该都是来给清河送贺礼的,我们夹在中间绝对不会被发现。”
小胖子回头看了眼车上苏誉的阳身,不放心的把两只黄仙的尸首盖在上面。
自己穿着它们敬献给清河的寿衣,瞧着阴气逼人。
苏誉的阴神驾着车辇跟着队伍前行。
不多时两个手持戈戟的阴魂拦下了他们。
“你们是何人?来此地所为何事?”
“今日是清河上仙大喜之日,自然是为恭贺而来。”苏誉板着脸说道。
“他身上为何阳气这么重?”
小胖子一根手指悬停在阴魂头顶,沉着脸说道:“清河在阳间行事也要与你一个小鬼言明么?我与清河在阳间一见如故,如今特意前来赴宴,你要拦我不成?”
阴魂一时僵在远处不知如何是好。
小胖子继续威胁道:“若是清河不知道还好,知道的话你们两个还有命在这当差?还不快点闪开!”
阴魂闻言立刻跪倒在地,头深深的埋下。
小胖子见状对着苏誉挤眉弄眼,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苏誉偷偷用脚踢了踢他。
小胖子收拢了笑意,眯眼看去。
城门口的青石板上黑雾缭绕,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从中走出。
“恭迎上仙!”
脚下的两个阴魂齐声喊道。
后方的车辇也都停靠在路边,陆续有人下来行跪拜之礼。
当先入眼的是一个发梢及腰,黑衣素裙的冰冷女人。
小胖子倒吸口凉气,冤家路窄,还没进城竟然碰到这娘们了!
一双胖手也无法遮住他醒目的大脸,小胖子欲哭无泪,只得掀开门帘探进身子假意寻找东西。
苏誉通过纸鹤见到过女人的样子,不过好在两人没有过照面,倒也没有避讳女人的目光,温和一笑。
可下一秒苏誉的脸色急转,女人身后缓缓走出一个纸人。
样貌虽然不同,但苏誉极为肯定它就是清河鬼王。
苏誉牵着缰绳,头低的不能再低下去。
好在清河目不斜视的朝前走去,显然这些来道喜的人他丝毫没有兴趣搭理。
“大胆!清河上仙出行,你们竟敢不下车行跪拜礼!”
阴魂话音未落便迎上了苏誉冰冷至极的目光。
如鲠在喉般声音戛然而止。
可清河与白奕纯的目光已经齐刷刷的投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