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汤

“刘差头，请问可以去旁边的树林中找一些食物吗？”

“我娘亲身体瘦弱，再这样下去会撑不下去。”

她找到领队的刘差头，大大方方的问，同时递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刘差头看着这个举止落落大方的少女，目光落在她灰头土脸的面孔上，眼中有着一抹趣味，这么大胆且聪明的女孩可不多见。

“可以！”收下银票，刘差头爽快的答应。

他也不害怕这个少女逃跑，先不说她脚上带着沉甸甸的脚铐，跑不出多远；更重要的是，在流放路上逃跑会连累全家，她一跑，她的娘亲必死无疑。

而且，有钱不赚是傻瓜，路途遥远，他们这些差役也不好过，唯一的油水就是收到犯人的贿赂。

只要银子给足，又不闹事，他们非常乐意行个方便。

“多谢刘差头。”叶兰明行了一礼，又拿出一块五两碎银递给刘差头。

“我没有煮饭的炊具，想用五两银子租用一次您的炊具。”

“没问题，拿去用。”

把银子收到怀里，刘差头点点头。

要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叶兰明抱着一套炊具往回走。转身行走间，她察觉到有一股视线若有若无的打量着自己，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凶神恶煞的差役，他的目光中含着隐隐的淫秽，叶兰明眯了眯眼睛，想起了什么。

“囡囡，你拿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柳妍看着女儿抱回了锅碗，好奇的问。

就算是女儿会做饭，他们也没有食物啊。

“娘，你等着，我给你做大餐。”叶兰明笑着说。

“大哥，二哥，这是我从差役手中租借的，你们帮忙守好，我去小树林里去一趟给娘亲找点食物。”叶兰明看向叶父的方向，示意要防着叶父。

大哥叶承言不赞同的看着叶兰明：“小妹，树林中很危险，你一个女孩子不能过去。”

看着大哥担心的眼神，叶兰明心里暖暖的，她说：“你和二哥都带着枷锁，只有我能随意的走动，放心，我不会走太远，就采摘一些野菜，肯定不会有事。”

叶承言张了张嘴，阻拦的话语最终只化成四个字：“注意安全。”

目送着小妹离去的身影，叶承言紧紧的握紧拳头，他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

坐在地上歇息的犯人看着叶兰明进入到旁边的树林，有些聪明人目光闪了闪，心里打起了算盘。

大房的人同样看到了叶兰明的身影，叶兰馨摸了摸肚子，她微微垂眸遮掩了眼中的贪婪，再抬头的时候，乖巧的对叶老太说：“祖母，二妹妹好像去找吃的了，我也去给祖母找点吃的东西。”

叶老太坐在地上，此时的她全然没有在叶府的雍容华贵，苍老的面孔像晒干的橘子皮，她睁开眼睛，厌恶的看了一眼叶明兰的背影，慈爱的拍拍叶兰馨的手背：“馨馨就不用过去了，那个小贱人弄到的东西肯定会给我们吃。”

听到叶老太对自己的爱护，叶兰馨有些得意，她看了一眼树林的方向，眼神有些不屑，她亲昵的抱住叶老太的胳膊的，撒娇般的晃了晃：“以前二妹妹在的府中就非常孝顺，有什么好东西总会想着祖母。现在条件这么艰苦，以二妹妹的孝心，就算是自己不吃也会孝敬祖母。”

叶兰明走进小树林，眼中露出了笑意，长长的脚铐完全没有阻拦她的行动，她动作敏捷的奔跑在树林中，搜寻着可以吃的野菜。

说是小树林，其实是从一个绵延山脉延伸出来的林子，林中的物资非常丰富，没有一会，叶兰明就采摘了一大把野菜，她直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当做袋子把野菜包裹进去。

想了想娘亲瘦弱的身体，叶兰明又掏了两窝鸟蛋，刚从树上下来，她瞥见灌木丛中有一只肥硕的野兔。

想到没有调料烹饪的兔子不好吃，她选择了放过这只兔子。

“下次再来逮你！”她嘀咕着说。

拎着满满的收获，叶兰明慢吞吞的向树林外走去。恩？眼尖的她看到了盐肤木！

这可是好东西，它的果实带着微微的咸味，正好用来调味，嫩叶也可以吃，而且还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薅了许多盐肤木的果实和嫩叶，叶兰明又拾取了一些干枯树枝，在小溪旁边把野菜都洗干净才往回走。

叶兰馨一直关注着小树林，叶兰明一出来她就看到了她手中的野菜和鸟蛋，看着这两样粗糙的食物，她有些嫌弃，这些食物她之前的侍女都不吃！

她还以为叶兰明找到了什么好东西，结果就这?

真是没用！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现在能有野菜汤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轻轻抚了抚腹部，饥肠辘辘，每天两个黑馍馍根本吃不饱。

“祖母，二妹妹真能干，找到了野菜和鸟蛋，这下我们有野菜汤喝了！”

叶老太掀开眼皮，顺着叶兰馨的目光看了过去，从她的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叶兰明的侧脸。

微微浑浊的眼神有些恍然。

“真像啊！”她低声说，眼神变得十分恶毒，像是见到了仇人一般。

“祖母，您说什么?”

叶兰馨疑惑的问。

“没什么。”

只是那一刹那，叶老太便恢复了正常，她淡淡的说：“好馨馨，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那个小贱人自然会把野菜汤拿过来。”

“那几个鸟蛋还不错，等会馨馨你多吃几个。”

叶兰明的感知非常敏锐，那两道恶毒贪婪的目光，在看过来的时候她几乎是立马就感受到了。

不用想她都知道这两道目光是谁的，在心中嗤笑一声，之前她极尽的讨好她们，是希望能在叶府生活的更好。

但是现在?

来一次收拾一次！收拾到她们再也不敢动心思。

“娘，我回来了。”

叶兰明把东西都放在地上，先是和柳妍亲热了一番，然后开始忙活，指挥二哥搬了几块大石头累了一个灶台，把锅涮了涮，倒上清水，用火石点火。

柳妍和叶承言到是想帮忙，只是两个人没有任何经验，反倒是帮倒忙，被叶兰明劝到旁边休息。

看着囡囡熟练的动作，柳妍的眼眶微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而叶承言则是满脸的懊悔，他自责自己真的太没用！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却连给家人做一顿饭都不会，还要靠着妹妹才吃上一顿好饭。

这一刻，之前十几年受到的教育在他的脑袋中轰然倒塌。

把水烧开之后，叶兰明把野菜都烫了一遍，然后再次烧水，把野菜下进去，盐肤木的果实捏碎了扔下去，最后又把鸟蛋扔了进去。

不多时，大锅里香味弥漫，引得所有人都在咽口水。

叶兰馨一直关注着叶兰明的动作，她看着她麻利的做好了一锅汤，清香诱人的味道飘到她的鼻尖。

叶兰明成了五碗，挨个分下去，“快吃。”

满满一大碗野菜汤，透亮的汤水上飘着油花，亮晶晶的，翠绿的野菜在汤里沉浮，偶尔还能看到沉在碗底的鸟蛋，清香扑鼻，闻着就食欲大开。

二哥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他眼睛放光，双手抱着碗，也不怕烫着嘴，直接咕噜噜的喝下去，不出意外，烫的龇牙咧嘴。

“好吃，好吃。好烫，好烫。”他含糊不清的说。

柳妍端着碗却没有心思吃，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懂得这么多了？

“娘，吃吧。”叶兰明催促，她知道柳妍已经起了疑心。

也是，朝夕相处的女儿突然性情大变，作为娘亲肯定会起疑心。

一家人埋头苦吃，诱人的香味飘散到周围，周围的犯人都投来了羡慕垂涎的目光。

叶兰馨和叶老太正等着叶兰明把食物给她们送过去，等着等着却发现她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叶老太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沉，果然是小贱人的儿子，就是养不熟！

叶兰馨看着叶兰明一家人吃的欢快，微微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不可置信，眼睛一眨，两滴眼泪就盈满了眼眶，要坠不坠，十分惹人怜惜。

她搀扶着叶老太的胳膊，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哽咽的说：“二妹妹居然一点都没有想到祖母?她们是想饿死祖母吗?”

“小杂种就是小杂种，喂不熟的白眼狼！跟他的那个贱娘亲一样，冷血无情。”

叶老太咳嗽了两下，大声的说，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叶兰明喝汤的动作一顿。

“囡囡，把锅里的这些给你祖母送过去。”喝着碗里的野菜汤，叶父非常自然的吩咐，他有些愧疚，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娘亲呢?

听着叶父的话，柳妍和叶承言目光幽幽的看着叶父，叶承言颜眼底深处有着怒火，对父亲的愚孝恨其不争，而柳妍彻底冷了脸，手指捏的咯吱咯吱的响。

听到叶老太阴阳怪气的叶兰明冷笑一声，她故意提高音量，一口否决：“剩下的野菜汤都要送给差役，他们要喝自己问差役去。大哥，麻烦你把锅端给刘差头。”

“而且，爹你碗里不是还有大半碗野菜汤，想尽孝心就把这大半碗野菜汤给祖母。”

叶父一脸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叶兰明，被怼的脸色涨红，他颤巍巍的指着她，大骂道：“你这个不孝女……”

听到叶父的辱骂，柳妍彻底忍不住了，她蹭的站起来，直接一脚把叶父踹到地上：“叶安路！你这个废物，女儿辛辛苦苦找到食物凭什么要送出去?她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吗?要你这个庶子来管?”

“你大哥都不急你急什么?”

“而且叶安路，你是不是忘记了承景是怎么痴傻的？忘记了我在叶府受了多少你母亲多少磋磨？”

柳妍气的不行，她怨恨的看了一眼叶老太，又恨恨的看向叶父，满脑子被愚孝塞满的蠢货，没看到大房的人都在那里等着？你给叶老太送了汤，那么大房送不送?大房送了，还有三房呢?你送不送?

都是有手有脚的人，凭什么趴在他们二房身上吸血?

“好，小妹，我这就送过去。”叶承言无视倒在地上的叶父，三口两口把他野菜汤喝完，端着锅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叶承景满足的舔了舔碗底，天真的看着叶父：“爹，祖母有她的亲生儿子，他肯定会照顾好祖母，你就不用担心啦！而且祖母又不喜欢我们，为什么要凑上去啊?”

柳妍看着痴傻天真的二儿子，心如刀割。

叶父气势全无，讷讷的说：“那只是一个意外，母亲也是一片好心，看你忙不过来才把承景抱过去照顾，明明只是下人不上心才导致承景发热……”

柳妍看着还在维护叶老太的叶父，她闭了闭眼睛，心中是无尽的冷意，早该看清这个男人的面目。

“叶安路，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柳妍眼眶微红，泪水滚落。

“兰明只是小时候顽皮顶撞了叶老太，就被多年苛待，承言一直不被重视，请的教书先生都差了一截，你是眼瞎心盲看不出这些吗?”

还有一些话，柳妍没有说出来，你一个叶老太最痛恨的姨娘生出来的庶子，她怎么可能善待你?

叶兰明低垂着脑袋，她的眼里是渗人的冰寒，她在思索要如何把愚孝的叶父掰过来，在她看来，叶父虽然愚孝，但是在别的地方脑子还算是清明，能稍微拯救拯救。

不过要是掰不过来，娘亲还是早早的和离比较好，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不是到处都是?

她有把握给娘亲再找一个二十四孝夫君。

看到叶承言要把野菜汤端走，急的马上跳出来了，她上前走了两步，声音极其矫揉造作，听的叶兰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二妹妹，你煮的野菜汤怎么没有给祖母送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