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秾发现最根本的矛盾后, 回过身发现自己哪里都做得不对。
他不该和顾觉有任何牵扯,更加不应该有任何顾太太的特权, 他不应该住在庄园里, 也不应该和顾家有任何经济往来,不应该维持所谓体面,他必须要和顾觉离婚,必须划干净关系界限, 否则顾觉会以夫妻的名义, 来喜欢他。
系统说, 不可以产生感情纠葛。
他几乎像是逃一般地从庄园里撤了出来,当天就搬到了自己名下的一套公寓里,自己用种花赚的钱给了佣人们一笔薪水, 还换算了一下房租水电, 一起留给了管家顺便叮嘱他不要通知顾觉,自己执拗地清空了所有用品, 在一众佣人不解的目光中坐上了搬家的车。
这个消息很快在楚顾两家传开, 楚家那边打电话来问的亲戚就有一堆, 顾家长辈也不高兴,楚秾都没理会, 自己窝在房子里, 安静等待系统回来。
……
往日热闹的庄园里, 落在花园的花棚空荡地只剩一座玻璃房, 极为冰冷的工具,一群佣人百无聊赖,也没什么笑容, 所有生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徒留空荡宽广的庄园成为死气沉沉的房子, 无论白天夜晚都一样死寂,偶尔只有几丝轻巧的风声划过。
在别墅的高楼之上的一扇窗户内,光线昏暗的落进来,一个健硕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浑身绷紧,死气沉沉,犹如一座雕塑。
顾觉已经两天不吃不喝地呆在书房里,点燃的香烟冒着猩红火点,手边的烟灰缸上堆积了一堆灰尘,再旁边则是一堆红钞票,他看着那堆数额可观的现金,沉默无语。
这是他妻子用来和他划清界限的,甚至连亲手交给他都不愿意,还需要管家代还。
他那天很是恼怒于他妻子的抗拒,工作到很晚才回来,回到庄园时,就面临着空荡荡的房子。
最开始进门时,放在鞋柜里的一排面料柔软的帆布和小牛皮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皱了眉,看向阳台,浓重的暗夜里,他清晰地看见君子兰和小玫瑰照旧依偎在一起。
他收回眼神,往里走。
他想,该和自己的妻子好好相处。
过去他总是过于掌控效率和质量,把握这两样评价标尺,他永远游刃有余,天生强大的大脑为他提供了太多的先天优势,以至于他从未真正有过忧虑,挫折其实每个人都应该经历,过于顺利的人生必然损失经验,如果真的有神在掌控命运,那么的确公平。
比如,别人有家而他没有,过去他没有在意,而他现在终于觉得孤独,想要一个属于他的家。
和他的妻子。
可是他在妻子身上从来没有正确地拥有过效率和质量。
情感缺失症导致他冷漠,自私,自大,他太习惯于对于命令,谴责,蔑视别人,以至于他时常感知不到自己妻子的情绪。
他总是在无知无觉中惹他妻子生气,不到半个月已经吵了两次,他其实并不想吵架,但是面对妻子他总是理智失控。
他开始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怀疑,他肯定有地方犯了错。
但他不知道。
如果很严重,他愿意改。
他轻脚地去了自己妻子的楼层,其实作为夫妻,房间却在不同楼层,他们就不是平常的夫妻。
至少正常夫妻生活里,没有一个丈夫需要站在妻子的门口徘徊犹豫。
他在房间门口踟蹰良久,其实他不该来的,这不但像个偷/窥狂,还意味着失控,失控对于他而言就是一种脱轨的列车,会带来未知的危险,但是他很想见他。
他打开了门,在暗夜里想看清楚楚秾,如果他还没睡,那么或许还可以沟通。
他这么想着,甚至精神都产生了一种愉悦。
然而木门打开后,他却只看见了空旷死气的房间,大红床铺熨帖工整,装潢精细,却没有了一点人的痕迹,那本该睡在大床上的那么一点凸起,毫无痕迹。
愉悦戛然而止,顾觉彻底失控,他打开了别墅所有的照明灯,连带着庄园里的大路灯,小彩灯,把整个庄园照得像是白昼,佣人都被吵醒,错愕地看着顾觉在整个庄园里打转。
花棚空了,浴室里的洗漱用品也没了,甚至连毛绒棉拖也被带走。
顾觉才后知后觉地承认事实,楚秾走了。
几乎残忍的,迅速的,从房子里撤了出去,把自己的痕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的家又变成了房子。
从那天起,他就待在书房里,陷入一种极为扭曲的颓丧状态,像是灵魂被抽走,鲜活的心脏被药死了。
一支一支的香烟被点燃,多巴胺很少在他身上产生效果,但是他固执地点燃,在昏暗里企图让自己愉悦一点。
但其实没多少愉悦,他只是想按捺住自己去找妻子的冲动,香烟用来计时,一根差不多二十分钟,二十分钟足够他想清楚太多东西,然后又想无数遍二十分钟里的内容。
他终于深刻的认识到,楚秾说的是实话。
所有结婚后的示好,的确只是为了商业联姻,所以连夜跑了。
他想起那天新婚时,他掀开盖头,低头瞥见的美人面,一眼看过来的浓密睫毛下微亮的眼眸。
他潜意识里知道,承认着他是他的妻子。
但他还是不耐烦的走了,走出了他们的新婚夜。
柔软的大红被褥里藏匿的白,本来是他可以握住的。
他过去对于后悔的情绪从来都不屑,觉得这是愚蠢的人才会面临的,但他真的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
他实在后悔那天新婚时,他掀开盖头后就走出了那间房间,那是他唯一一次进入自己妻子的房间,再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确不该奢求他的妻子对他予取予求。
两天时间熬过去,每一秒都很漫长,垃圾桶里堆积了几百根的烟嘴,烟灰堆积成灾,脏兮兮的,他终于还是起了身。
他默认失控,服从失控。
他不知道见了面又该怎么面对楚秾,但他想见自己的妻子,想得骨血沸腾,藏匿的怪物也蠢蠢欲动,恨不得当即破身而出。
很想很想。
他想,被他吓得匆匆逃离的妻子很不欢迎他去见他,但他只想见他一眼。
顾觉隐约发觉自己身体开始发烫,高烧汹涌而来,像是火焰一样滚上身体每一寸,烧透他的精神和体力,他却还是撑着身体,站起身拿了车钥匙。
他要去见他老婆。
他必须要去见他。
顾觉精神已经发烧到疲惫了,怪物还在叫嚣苏醒,他强行压制住所有疲惫,开车驶向楚秾的方向。
他在楚秾离开的当天就知道了他的去处,楚秾没想瞒他,只是在单纯地残忍地和他划清界限。
丝毫没有考虑顾觉,一如顾觉从来不会考虑其他人,冷漠狠狠打向顾觉。
他站在楚秾的公寓门前,笨拙犹豫地思索怎么才能见到楚秾。
然而指节还没触碰到铁门时,他敏锐地听见电梯开合的声音,步履不停地声音他很熟悉,他抬起眼皮,抬腿离开了门口。
脚步声是顾明的,他甚至走得极为轻快,顾觉的身体更加滚烫,神经被大脑热度烧断了,他藏匿在暗处里,清晰地看见。
顾明拎着一袋东西,勾唇微笑地站在门口,随便敲了敲门,里面立刻打开门,他听见他妻子的声音:“来啦?”
“嗯。”顾明回答,随即熟练地把袋子递入伸出来的一双纤细的手里,自己换鞋进了房门,顾明走进去后,房门随即嗙地关上。
顾觉从暗处走出来,浑身的热度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他咬着牙,双眼赤红,一身衣服隐隐有撑爆的痕迹,他的胸膛在扭曲,有暗色的怪异肢体伸出西装,他拼命地压抑着疲惫,撑着最后一点清明,吃力地往前走。
白墙上的影子里除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之外,他的背后,他的胸前有无数突生出来的肢体在鹿蠕动,叫嚣,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顾明可以进去。
顾觉目眦欲裂,浑身热度暴涨,怪物在抢夺身体,他还在走动。
那他呢?
他算什么?
顾觉伸出手,想要用指节敲响铁门,然而等他看清楚时,却赫然发现自己伸出去的是一只坚硬,沉黑,丑陋的触手。
他猛地收回了手。
整个身体靠在门框的墙边,彻底无力颓丧。
怪物抢赢了躯壳,蠕动扭曲着把衣料搅碎,几乎搅成了一团烂泥,扔进了公寓的垃圾桶里,随即消失在夜晚的浓雾里。
……
楚秾让顾明进门后,自己就披了一块毯子窝在沙发上,鼻尖红红的,眼神疲惫,还时不时咳嗽得打颤。
他搬家其实应该从长计议,他不该对他半死不活的身体有自信,连夜搬走后,他身体直接就垮了,重度感冒席卷而来,即使他在房子里开足了暖气也丝毫遏制不了,他不该对自己废物一样的身体有任何期待。
自己只能病殃殃地等待一日三餐,本来他请了钟点工,但是治标不治本,顾明得知他从庄园里搬出来后,没有问他原因,而是得知他感冒后毛遂自荐说可以照顾他。
楚秾名下房子很好查,顾明想来他也不能拦他,但要求他不能和顾觉联络他的相关消息,顾明答应了。
楚秾觉得顾明一个少爷,被人照顾惯了,突然照顾他一个病秧子肯定不耐烦,自己一天也就走了,出乎意料的是,顾明做的不错,他感冒都好了不少。
“嫂嫂,我去医院给你拿了药。”顾明把药摊开,一堆药里躺着楚秾手机,突然手机里弹出一条管家的消息。
【夫人,先生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现在好像去找你了。】
顾明看了一边的楚秾,他端着一杯热水活动筋骨,他默不作声地垂了眼,把管家的号屏蔽了。
“药都好苦。”楚秾走过去,拨开药拿出手机,鼻音还重着,整个人精神萎靡,说话也带着一股委屈劲。
手机里突然弹出一挑消息。
处理君子兰失窃案子的警官给他发了消息,说周悦从精神病院里潜逃了至少三天,心理测试都现实他有反社会人格,让他小心一点。
楚秾收了手机,继续喝水。
房间锁死的窗户惊悚地被打开,丑陋的东西借着没有点灯的夜晚,悄悄地滑了进来。
老婆,老婆。
只剩我们两个了。
那个叫顾明的垃圾不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