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夜,苏老太太仍不见有苏醒的迹象。
「你带着她去睡吧,我自己在这待一会儿。」凌莲冲外间侧了侧脸,示意徐江天带柳绡绡出去。
男人看看自己怀抱里的妻子,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却还是硬挺着,非要跟自己一起守在老人身边。
已经劳累她跟自己受了一晚上的罪了,徐江天心疼地捏了捏她的手:「好,那你看一会儿,我安顿好她,马上回来。」
徐江天抱起柳绡绡,声线低而温存:「绡绡,我抱你去睡一下。」
「不要。」
「要。你不要,宝宝也要。」他低下头,拿额头蹭她的脸颊,「别让我担心,嗯?」
柳绡绡无力反驳,埋在他怀里的头轻轻一点。
门吱呦呦一响,两个人走了出去。
他们一走,里间就只剩下凌莲和苏老太太两个人。监护仪的滴滴声在空旷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凌莲把目光定在老人干瘪得骷髅一般的脸上。
虽然已经被病魔折磨得脱了相,但透过老人骨骼,依稀能看出她健康时曾有过的风采——高高的眉骨走势平和,颧骨也并不格外突出,当初应该是位看起来颇为雍容的老人家。
有这样的外祖母,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会长成什么样?
正在出神间,老人的眉头猛然一皱,薄得像纸一样的眼皮动了几动,浑浊的目光缓缓、缓缓地移动着,最终定格在了她的身上:「阿月?」
阿月?阿月是谁?
「阿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老人嘶哑的声音像被狂风扯乱的棉絮一样,飘忽无力,「阿月,妈妈好想你呀!」
泪水模糊了老人的眼眶。
凌莲从老人的语意里明白了几分,立即解释:「外祖母,我是凌莲,是您的外孙女,我不是阿月。」
「不是?不对,你就是阿月……阿月,你好狠心呐!妈妈都病了,你还恨着妈妈,不肯认妈妈,是吗?」
老人干瘪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凌莲的胳膊,那只瘦得只剩枯骨的手又冷又硬,让凌莲格外不适。
她拼命挣脱着:「我、我真的不是阿月,我是凌莲……外祖母!」
「阿月!」
「徐总……哥!」
明明是已经陷入弥留之际的病人,力气却大得惊人,凌莲实在挣不脱,只好朝外间大声呼喊:「哥,外祖母醒了!」
徐江天已经听见了动静,推门而入。
凌莲看见男人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一边为难地推挤着老人越攥越紧的手,一边为难地向徐江天叙述刚才发生的事:「外祖母醒了,把我认成了……妈妈。」
徐江天点头,示意她放松,不要和老太太再有肢体上的拉扯对抗,自己则走到老人的床头,试图唤醒老人:「外祖母,是我,我是小天。」
「小天?」苏老太太睁着空洞的双眼,看向他的脸。她用几乎仅存的神志仔细辨认着,「对,是小天!小天,你看见……看见你妈妈了吗?」
徐江天痛苦地闭了闭眼:老人不是普通的糊涂,而是肿瘤肝转移导致的肝昏迷,是谵妄。出现这种症状,往往预示着病人的生命将走向终结。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外祖母,她不是妈妈,她是小节,是您让我找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