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城下雨了。
曹操独自一人矗立在长廊的檐下,伸出右手手掌,任由屋檐上的雨滴拍打在他的掌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来,好事一桩接一桩,比如匈奴的在月初主动的送来的牛羊马匹上贡,鲜卑首领轲比不仅送来了黄金、羊群,还派来使者表示愿意永世修好,绝不做犯境之事;
国内,交州方面的山越一个接一个的被拔除;于禁也发来快报,在马超的助力下,各方羌人部落都安分归降,同时在半年时间里带领的老弱之师开垦了数千亩荒地。
说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有些过了,但确实算的上是渐入政通人和的佳境。
这在过去,是曹操做梦都想看到的盛景,现在,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魏王。”
或许是雨声太大了,或许是曹操想的入神了,以至于王越出现在身后他都浑然不察。
曹操扭头看了一眼,王越双手捧着一张帛布,沉声道:“这是您要的名册。”
伸手的瞬间,他有些犹疑,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扫了一眼,帛布上的名录,他紧蹙的眉心逐渐展开了,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帛布上最后的一条名字让他心头一紧。
没看到名册的时候,他便为此有些神思不属,现在看到了,这种恍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痛。
“他们说了什么?”过了好一会,曹操才轻声问道。
王越摇了摇头,“末将的人不敢靠近,没能听到内容。”
曹操微微颔首后,挥了挥手,似乎连说一声‘退下吧’都觉得费力。
王越走后,曹操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看着手心,又看了看手背,苦笑着呢喃道:“可真会给孤出难题啊。”
深吸了一口气后,曹操抬眼看着飘落的雨滴,不由自主的自语了起来,“如今各方臣服,只剩下一个暗怀归心的益州罢了,孤就等着收复益州后在铜雀台上举行禅让典礼了,多好的事情,没曾想家里这点破事能比战事还恼人。”
尽管是在自语,可是这些话就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死寂的潭水中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让曹操,他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难道为了昂儿就一定要牺牲丕儿吗,到底是孤做的事情让他动了心,又或者说他本来就权欲熏心决意这么做,这事,难...
你说吧,你说怎么做,孤想听听你的意见!”
过了许久也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曹操不悦的皱起眉头,沉声道:“子寂?”
他转身发现背后空空如也,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如同猛兽一般袭来。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很多事情一旦习惯了就很难去纠正了,因为习惯,你会觉得理所当然。
从前,不管是什么事,总免不了问上一句,子寂你怎么看?
或许也因为这样,他好像就算是身居高位了,也没有今日这般强烈到极致的孤单感。
“呵...”苦笑了一声后,曹操摇了摇头,双手负背默然走向了大厅。
过了三天,廷尉司便上奏了一道奏章,指责西川刘璋拒不奉旨到许昌任职,有悖逆不臣之心,建议出兵讨伐。
曹操欣然采纳后,同时表示要亲自讨伐这最后一个州。
回到王府便提出自己征战在外,许昌王府还需继续处理日常军政。
这个时候,钟繇、陈群、杜袭等人都提议由曹丕接任,曹丕自己也是信心满满的表了态。
可最后,曹操却做出了个让众人瞠目结舌的决定:丕年少,历练不足,继续由曹昂接任,准他戴罪立功,若不改,再重罚。
这对于曹丕一党堪称是晴天霹雳的消息,敢于在都城兵谏,被打入大牢后竟然能平安无事的出来,还官复原职的,纵观历史,这曹昂绝对是第一人啊。
这件事就这样在众人面面相觑的狐疑下敲定了,不过曹操并没有去接曹昂出狱,只是以天子名义下了旨。
天牢里,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臭味让人胃酸翻涌,微弱的光线透过石块堆砌的牢壁上三个正方形的窗口形成了三道光束,尘埃在光束下肉眼可见。
曹昂身穿着刻着大大的‘囚’字的布衣盘膝而坐,散乱的头发盖住了他的眸子。
“天使到...”
伴随着一声吆喝,曹昂并没有任何的动作,一个内侍走进牢房后嫌弃的在自己的面前挥了挥手驱赶那上头的味道,强忍着恶心开始宣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卫将军曹昂私自调动御林军、陷阵营,拥兵渎权,罪当问斩,念其旧日功劳,加之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暂免其死罪,令官复原职,责戴罪立功,若有再犯,数罪并罚!”
曹昂微微抬起头来,透过凌乱的发丝清晰可见他眸光中的凶狠。
“公子,该领旨谢恩了...”内侍见他无动于衷便开口提醒。
可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这么做,被盯的有些发怵的内侍只能朝着一旁的狱卒发威,“你们几个是死人吗,还不为公子解开枷锁!”
“诺!”
狱卒手忙脚乱的解开枷锁后,曹昂站起身朝着牢外走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天使。
走出天牢的时候,门口只有曹丕带着陈群两个人接他,曹操并没有来。
“大哥,有日子不见,你瘦了,不过没事,府里已经备好了酒宴,回去沐浴后便可开怀了。”
说着,他又靠近几分,低声道:“父王没来,你别怪他,你也知道前些日子那事让他恼怒的很,其实父王心里一直放心不下你,这些天来都没睡好觉。”
曹昂像是掠过空气一般直视着前方,听着曹丕说话却一声不吭。
为了打破尴尬,一旁的陈群也贴心的说道:“大公子啊,你在天牢里身不自由,二公子在王府里心却被囚,他几乎是日日都在魏王面前为你说情啊,不管怎么样,如今安然无事便好。”
“谁对我好,我心里清楚,用不着陈中丞提醒。”
冰冷的话把陈群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就连曹操也不会这样对他说话啊,一想到这家伙冲动的性格,他又不敢发作,只好悻悻的掬着手别过头去。
曹昂看向曹丕,冷冷的问道:“先生呢?”
陌生的眼神,让曹丕的背脊发寒,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人。
他的模样没变,声音没变,可是眼神中好像透着一股狠厉,能把挡在他面前的人都给撕碎了。
兄弟二人过去谈不得手足情深,但曹昂对
坐了几天牢,人都坐傻了吗?
“典军师吗?”
反应过来的曹丕赶忙说道:“大哥放心,典军师无事,在典府内呢。”
听到典默没事的曹昂眸子微微下沉,朝着典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事实上,就算曹昂不问,曹丕守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他,典默没死。
刚从天牢出来的他,按礼应该第一时间回王府向曹操告罪,但他也很了解自己的大哥,他这种性子知道典默没死,肯定不会回府,而是会先去一趟典府的。
瞧着吧,等他从典府回到王府,免不了一顿斥责的,曹昂和陈群心里在发笑。
可是,没走出多远,曹昂便停了下来。
顿了数息之后,朝着王府的方向走去。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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