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声音将柳湘莲吓了一跳,再一看,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带着斗笠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不远处。
“谁!你是人谁鬼?”
“少爷,我是康伯的儿子,小康啊!”
小康?
靠,我还富贵呢!
柳湘莲可想不起来什么康伯,更想不起来眼前这比自己大几十岁的“小”康。
“原来是小康啊,几年不见,猛地一下没有认出来,这里住户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小康很激动,语气似乎都在颤抖,上前就要抱着柳湘莲抒情。
柳湘莲连忙阻止:“小康,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否则我立刻就走。”
“嗨,还不是闹鬼给害的。原先还有的几户人家,也都连夜搬走了,很多家私都弃之不要,到便宜了小人。现在这条街,城中的花子都不来,倒也落得清静。”
“闹鬼?那为什么你不走?”
“小的一直是柳家的家生子,承蒙柳老爷怜悯我父功劳,去了奴籍,又赠与银两,才置办下这产业。如今老爷蒙了难,小人虽然粗鄙,但是也知道以恩报恩的道理。故此留在这里,时长去柳府洒扫洒扫。二来,我这棺材铺子开在这里也算应景,其他地方小的也租买不起店面。”
原来如此,这小康还是个有心的。
柳湘莲最见不得好人吃亏,当下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小康:“小康,少爷我不富裕,一些许银子,你拿着,换个其他地方置办产业,如果可以,换个行当,讨个婆娘,有个香火,也算是孝敬康伯了。
我柳家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何必还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我在哪,柳家便在哪。
不需要你在守护了,谢谢你。”
小康憨笑着摇摇头:“我爹他死了,我乡下有个儿子,老娘和媳妇带着,在这里她们都很支持。少爷,小的如今这买卖也能养活自己,万万不能再拿少爷的银子。否则岂不是教人笑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著,他虽然想让老板去过自己的日子去,但是对方既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不肯改变,他也不会强求。
“谢谢你,小康。我回去还有些事情,我只劝你一句,如果你要走,就不要犹豫。这燕云柳家……已经不存在了,未来,我也不会回来。”
辞别了小康,柳湘莲拾阶而上。
入眼柳府的匾额,四个烫金大字苍松虬劲:燕云柳家!
朱漆的镶铜大门锃光瓦亮,立在两旁的石狮子威武雄壮,若不是太静,谁都不会想到这是一个被抄了家灭了门的废候府邸呢?
棺材铺老板没有撒谎,他却是打扫的很精细。
除了立柱高处不方便打扫的地方有几处蛛网之外,低处能够到的地方全都擦得锃光瓦亮。
推门而入,一股萧条微风迎面吹来,巨大威严的屋舍栉次鳞比建造着许多院落,不同于一般人家内眷所居的秀美,柳府的府邸结构更似军营。
布局简单大气,只有一些遗散在武器架锈蚀的武器向来往的人们诉说着柳府的故事。
柳湘莲心中莫名生出一阵悲凉之感,也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眼泪止不住就要往下掉。
糟了!
中邪了!
柳湘莲亡魂大冒,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脑门,牙齿都不自觉开始打颤。
“柳……柳兄,不是我害了你,你可不要告我啊!你……你不必伤感,将来我一定会重新光大柳家门楣,查出当年义忠亲王和燕云侯起兵的内情,为你雪恨!”
感受到身体的异常反应,柳湘莲开始大肆许愿。
果然,心中这么想嘴里这么说之后,止不住的眼泪渐渐停了下来,可是心中的伤感还是一阵又一阵的涌上心头。
柳湘莲知道,那位爷还没走,里忙继续许诺:“柳兄,我不知道,之前柳家有多少人,但是未来我一定把柳家发展成人数超过五百人的大家族,你看咋样?求求了,赶紧走吧,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这个刺激。”
不知道是不是柳湘莲这句话终于挠到了亡魂的爽点,柳湘莲身上阴森的感觉果然消失了。
呼——!
柳湘莲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世界还真是刺激!
变强!
万一这死鬼再缠自己,起码有能力完成一两项也算说的过去。
《柳痕剑法》,你到底在哪额?
柳湘莲先去了书房,如他所料,这里是被人搬动过的,偌大的书房除了地上还有零零散散几本书散落之外,空空如也。
看来那小康并没有进来过,柳湘莲心中更加认可那个敦厚的汉子了。
将地上的几本书捡起来翻了翻,只是一些杂书,毫无用处。
接着柳湘莲去了柳侯爷的房间,这里被搜刮的更彻底,连床都被搬走了。
柳府虽然不小,但是构造粗犷,布局简单。
单单只三个来时辰,柳湘莲就将整个柳府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在马厩找到了一对鸳鸯剑之外,别无所获。
“还真是干净,这皇帝下手真踏马狠,地皮都刮了三尺。”
柳湘莲无奈得靠坐在校场的台阶上,自己也是蠢,真有好东西还能指望留给几年后的自己?
“罢了,看来这《柳痕剑法》是和我无缘了。以后还是好好挣钱好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咱能劳心何必劳力呢?”
柳湘莲如是安慰自己,只要多赚些银子。
再用上一些手段,未必不能将柳家发扬光大。
“怎么,一无所获?”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这里,正是甄珂艾,一身青色霓裳飘飘欲仙,一手还晃着一个酒葫芦。
“是啊,你怎么来了?”
柳湘莲斜倚着木栏,眺望着落日的余晖。
“用完饭,你久久不回来,我就猜到你来了这里。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同舟共济同生共死过的朋友,你要走我不怪,但是一没口信,二没有道别,是不是很无礼?有你这么对待朋友的?”
“既然是朋友,又怎么会不理解我的心情呢?”
“理解你的心情,就能不被重视?你对待朋友还真是苛刻。”
甄珂艾坐在柳湘莲身旁,螓首微歪,也注视着天边的晚霞,一路上二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亲昵。
“这里找不到《柳痕剑法》,可以去万象书局找!我会帮你的!一个人在这里期期艾艾像个女人一样,又有什么劲呢?”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低落。我只是在享受片刻的宁静罢了。”
柳湘莲来到这世界上孤身一人,和林妹妹有过一面之缘,但也算不上熟,除了甄珂艾,那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不孤独才怪。
“嘴硬吧你!”
甄珂艾莞尔一笑,“啵——!”一声,酒葫芦打开,清冽的异香慢慢得散发了出来。
“喝不喝?”
“什么东西?”
“好东西,不喝拉倒!”
甄珂艾自己狠狠得灌了一大口。
“木——!啊。好喝。”
“可爱,给我也来点呗。”
“呶!给你。”
酒葫芦入手,足足有两三斤重,闻了一下,酒味散发着自然的气息,百果的清香混合扑鼻而来,刺激着柳湘莲每一个嗅觉细胞。
没去管葫芦嘴沿上淡淡的胭脂痕印,也学着甄珂艾灌了一大口!
“木啊——!好酒!”
甄珂艾瞧着柳湘莲不嫌弃她的唇印,忙把脸转向一边,免得羞态被看到,眼角中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好喝吧,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猴儿酒,给皇帝的贡品哩,看你可怜,我才偷出来给你喝几口解馋。”
“猴儿酒,难怪这般美味!”
柳湘莲才不管什么贡品不贡品的,他和甄珂艾结缘的开始不就是皇帝老儿的贡品么?
这就说明,他要想过得去,就得抢皇帝的东西裁成。
“嗳嗳嗳,你喝慢点,倒是留一些啊!”
甄珂艾伸手去抢,柳湘莲则躲闪不给,二人顽闹一会,酒葫芦已经空空如也了。
甄珂艾终于将葫芦抢了过来:“讨厌,你怎么全喝了,我们还怎么给皇帝交差啊?!”
“世上只有权势好,没有功劳也能喝最好的酒,玩最美的女人,杀别人全家啊!”
这世道,古今从未变过,只是今日层次高了,和大周最强权的权贵直接对线,才体会到这种一言判生死的可怕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