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一滞。
水流倒卷,逆空而起。
两道五六米高的水龙分列独木舟两侧。
「朝廷纵有不妥,百姓何辜?」
「百姓?难道我就不是百姓?」
柳湘莲冷眼看着河监,心中已经怒极,此等人行径实在令人不齿:「你当真要跑?」
河监看着水龙怒吼,也知道自己恐怕是惹到了传说之中的大侠了。
不过此时他早就已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非跑不可。
「就算你今日杀了我,也阻止不了我离开的心思。」
柳湘莲眼神一冷,就要下杀手。
岸边人群窸窸窣窣传来哄哄嗡嗡的喧闹声,如同波纹迅速扩散。
接着许多人就朝柳湘莲大喊,仔细一听,声音虽然嘈杂,但意思都很明确。
「后生,快上岸来,船队来了。」
「小子,别挡道,堆流城唐老大来了,赶紧把河道让开。」
「公子,赶紧让开,危险。」
还未等柳湘莲做什么反应,远处江面忽然出现一队船队,为首之船上竖着一面大旗,曰「唐」!
仔细一瞧,足足十几艘之多,人员甚重,吃水甚深。
河监见到船队,鬼叫一声:「弟兄们,快跑,那些要命的来了。」
小吏河工们一哄而散。
「哪里来的朋友,挡住我堆流城船队,还请行个方便!在下唐虎,感激不尽!」
那大船远在千米开外,如同洪钟大吕的声音却带着颤音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
「恩公,咱们快让开道吧!这是堆流城来救灾的船队。」
先前救下的女子说道。
「堆流城?」
柳湘莲神色复杂,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是兵谁是贼。
柳湘莲观察着百姓的神色,人人欢呼雀跃,面带轻松,心中一紧,难怪林如海难以成事。
这恐怕比庙堂之上所有人想的都要复杂恐怖。
「唐老大,在下这就让开!」
柳湘莲运起功力将自己的声音远远送到船队,接着催动内力。
原先准备杀人的水龙,一头一尾缠绕独木舟凌空往岸边卷去。
足足接近两千斤的重量,这番施为,需要的功力也不浅。
船队顺流而下速度几块,旗舰经过岸边,船上一个英挺中年人对着柳湘莲挥手致意:「少年郎,好俊的功夫,等有暇,咱们一定好好喝一杯!」
说罢,扔给柳湘莲一个包袱。
柳湘莲打开一看,一包足足不下十斤的雪盐。
船队缓缓驶离,柳湘莲看得分明,这些船上,有粮食,有盐,还有许多水手,这竟是开进扬州城赈灾的!
堆流城!
好一个堆流城。
「老大,我们在这儿!」
人群之中,一个声音对着柳湘莲大喊。
花清连蹦带跳给柳湘莲示意。
「花清,我老丈人接过来了吗?」
「老大,林大人在这儿呢,你们快过来。」
柳湘莲带着小翠在一众被他救下来的人千恩万谢的声音中,往林如海身边走去。
到了近前,发现不只林如海在这儿,还有扬州的府尹,主簿,一众捕快,各种小吏,还有一些绫罗绸缎的富态人
「伯父,您没事吧?」
「我还安好,只是可怜家中奴仆,也不知道可有人生还。」
柳湘莲笑着安慰:「伯父,家中下人那都是昼夜劳作,虽然辛苦,但这夜雨一来,他们也肯定最
先知道,兴许雨大没来得及通知伯父,但安全应该无虞。」
林如海闻言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变小的雨,洪流四泄的扬州城发呆。
柳湘莲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人,一个不少。
大声命令道:「南风北风,你们现在去扬州城帮忙救人!笵烛,范彪你们去看看,有肆意行凶,劫掠,女干或Yin,盗窃的全都杀了!」
「老大,那我呢!?」
「你,花清,你现在组织健壮民夫,前去救灾。」
「是,老大!」
「小翠,甄家附近还有没有得用之人?」
小翠想了想:「都是些掌柜,眼下怕是散了一时之间也不好找。」
柳湘莲道:「这洪流此番肆虐,扬州城恐怕要乱一阵子,你将这儿的事情告诉你家小姐,看看能不能施以援手。」
「呸!」
小翠没好气骂道:「你这Yin贼,知道我家小姐慈悲,就故意来恶心人不是?这等事哪用得上你来卖人情,我甄家自然会去做的!」
「小翠……」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柳湘莲附耳在小翠身旁,灼热的呼吸吹得小翠直痒痒:「别靠这么近,到处都是耳目,你离我远点,我不想别人误会。」
「能不能请甄家老祖宗派德高望重的人来主持大局,我看这扬州城恐怕要出大事。」
小翠思索了一下,知道柳湘莲是担心刚刚船队那帮子人。
知道事关重大,非同小可,点了点头:「我这就修书一封,请方伯过来主持大局。」
将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各司其职。
柳湘莲才重新来到林如海身边道:「伯父,小侄想借用官府的名义现在就开始赈灾,不知道伯父是否能够帮助小侄?」
林如海斜睨了一旁的扬州官吏,苦笑道:「本官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人正在说话,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走了过来:「下官蔡俊臣,见过林御史。」
「蔡大人,不知……?」
林如海一头雾水,这蔡俊臣虽说是扬州府府尹,而且几乎是和他一同来得扬州。
但说实话,两人没什么交情。
蔡俊臣来到扬州府后,试了试手脚,发现多方掣肘之后,最后索性当了甩手掌柜。
手下的属官那就是什么势力的都有,谁也不得罪。
八面玲珑日子过的及其逍遥,不似林如海,妻死子死,女儿走他乡。
愣是开枝散叶,将自家人口扩充到了五六十号人。
「林大人,不知道这位公子是……」
「他是本官故人之后。」
蔡俊臣腆着肚子笑道:「我看公子一表人才,想请公子来扬州府任职,不知道公子可愿意?」
又是一个蝇营狗苟的!
难怪能够在扬州这么复杂的地方如鱼得水。
柳湘莲冷笑道:「扬州水患,众位大人在此高谈阔论,束之高阁!如此风气,在下实在不敢亲近!」
蔡俊臣脸色难看一阵青一阵白,讪笑着退了下去。
「贤侄,你何必得罪于他!?
江南盐政这档子事,与他无关。
现在治水,他也只是一个被架空的府尹,心有余力不足。」
「伯父此言,小侄不敢苟同!
在此位谋其政,尸位素餐就是罪!
不思进取就是罪!
百姓何辜?」
林如海讷讷不言,他是大周的文人,他的眼里只有皇上。
但柳湘莲的话,他也无法反驳。
两人沉默着,某种愤怒的情绪在柳湘莲心中不断的酝酿。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柳湘莲的耐心也逐渐耗尽。
扬州府的官吏们还在高谈阔论,悲天悯人,哀叹连连,叫苦不迭,愁眉苦脸。
受灾的百姓依然在艰难挣扎,饥寒交迫,流离失所,伤痛难平,互相扶持。
「够了!」
柳湘莲怒喝一声,冲到了正聚在一起的官吏面前,冷着脸道:「你们这些禄蠹,往日受朝廷之恩,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如今大灾面前,不去组织百姓自救,不去上书朝廷赈灾,不去联系周边府君援手!
在这鬼哭狼嚎,于百姓何益?」
「你是谁?」
一个山羊胡老者站了出来:「一介白丁,岂能懂朝堂之事?」
「就是!」
一个面色方正,嘴宽眼阔的中年人也不甘落后,对着柳湘莲厉喝道:「别以为你手上有一点功夫就肆无忌惮!本官警告你,区区庶民,莫谈国事,否则祸不远矣!」
还有一个中年文士站出来道:「少年郎,老夫知道你心忧百姓,但这救灾之事,术业有专攻,我等俱是不懂。
胡乱作为,反而越乱越错。
府尹大人已经急报朝廷,相信不久之后,朝廷就会派专门的人才前来救灾了。」
此话还真不假,蔡俊臣能够一直打酱油,就在于他最擅长的就是上报朝廷。
无论遇到什么麻烦,接化发连缠带打,总能把责任甩出去。
昨夜雨一直下的时候,他已经连夜启奏了朝廷。
这种预见性,如果真的好好做事,绝对不至于造成今日之祸。
此时,扬州的求救信,已经摆到了水徵的案头。
「水患,又是水患!这龙王是要同朕这个天子为难吗!?戴全,这事今年第几处水患?」
「回避下,已经是第五个地方遭到水患了。」
水徵按着自己的眉头:「去将解辛杰叫过来!」
「是,陛下!」
此时还是三更半夜,解辛杰衣衫不整就被戴全夹带着飞到了紫星殿。
「陛下,请恕老臣失仪之罪。」
解辛杰见到戴全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是什么事情,所以也没有耽搁,速速就来了。
「解尚书,您快来坐,些许虚礼,不必拘泥。」
水徵不等解辛杰坐下,急声道:「扬州昨夜突遭水患,雨虽不大,但是破坏不小。敢问解尚书,如今国库银钱几何!?」
「这……」
解辛杰讷讷道:「如今国库银两只有二十万。」
「什么?二十万!」
水徵不可置信道:「不是才搜刮了二百多万两,你别说赈灾三府将银子全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