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裔带简玟来到一个中式庭院内,饭店隐于市,绕过几株凤凰树里面别有洞天。
服务生早已候在门口,恭敬地喊了声:“蒋先生,晚上好。”然后领着他们前往包间。
包间里光线偏暖,色调稳重,没有窗户,听不见屋外的雨声,好似与世隔绝,让人心安。
蒋裔告诉她:“这里粤菜做得不错,要不要尝尝?”
简玟将他的外套脱了下来,说道:“都可以。”
菜上得还算快,这里的焗龙虾、烧鹅看上去和外面的粤菜馆不大一样,色泽富有食欲,摆盘颇具禅意。
简玟拿出手机拍照,蒋裔对她说:“趁热。”
简玟拿起筷子尝了尝烧鹅,外脆里嫩,香而不腻,处理得非常到位。
蒋裔并没有动筷子,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
简玟抬起头,问道:“能不能来点酒?”
蒋裔眼尾上挑:“女人跟男人单独喝酒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简玟不以为然道:“难道蒋先生还会乘人之危了?”
简玟明知他在开玩笑,但还是因为这三个字心头浮过一丝涟漪。
随后蒋裔为她点了果酒,送上来的时候被烟雾缭绕着,红色的液体晶莹剔透,简玟抿了一口:“杨梅的味道,好下口。”
蒋裔提醒她:“还是有度数的,不比啤酒低。”
简玟没有跟外人提过自己的心理障碍,就是上学那会,也是同班的女生偶尔发现她不对劲才传开的,除了家人,她从不会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
在她看来,这件事怪异到难以启齿,她很怕别人会觉得她精神不正常,所以这么多年来处处谨慎。
但不代表她不想倾诉,实际上她很想找个人吐吐苦水,显然,蒋先生是很好的人选,起码以他的心智和阅历不会被她吓到,也不会对她另眼看待。
两杯下肚后,简玟感觉身体热了起来,絮絮叨叨道:“我六月份出生的,那时候正值黄梅天,连续下了一周的雨,在月子里的时候我老是哭,我妈说我经常哭得浑身发紫,哄都哄不好,我爸连睡觉都抱着我,就怕我哭得太凶,一口气上不来。
出了月子黄梅天结束了,我也不哭了。
我家人以为我月子里太小才总哭的,但后来才发现我闹腾和天气有关,比如我一开始不吃不喝一个劲儿地哭,不出一个小时外面准下雨,我奶奶要是抱着我在外面玩,我一闹她就赶紧回家收衣服,比天气预报还准。”
简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肚,继续道:“这种情况直到我上幼儿园也没见好转,一到下雨天老师就搞不定我,说我会打扰到其他小朋友,因为这个事我被两家幼儿园劝退过,只上了一年就被领回家了。
我妈担心我这种情况会影响上小学,就带我去医院瞧,也没瞧出什么毛病,医生就说我体质弱,缺钙,要多晒太阳。”
蒋裔听到她连幼儿园都无法正常入园时,目光发沉:“所以你在家待了两年?”
简玟一边嘬着酒一边说:“是啊,晒了两年太阳,成了我们那片最黑的小孩,还有个外号叫黑皮大鸭蛋。”
简玟自我安慰道:“还好我现在白回来了。”
说着她伸着两只胳膊,喝酒的缘故,她的皮肤透着红润,更显水嫩。
蒋裔视线扫过,给她夹了一片最嫩的生菜心:“别光顾着喝酒。”
简玟低头将翠绿的生菜送入口中,还不忘赞道:“还是脆嫩的菜心好吃,有的生菜发苦,有的不够嫩,有的颜色不对,你挑的这家做得不错,对了,这是我的必点菜。”
蒋裔听着她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眼里带笑:“是吗?”
“对呀,我刚才说到哪了,哦,我奶奶,她现在已经不在了,我小时候她可没少为我操心,她总说我是中邪了,有一天她终于找来个人,说是算命算得准,要他给我看看,我分明记得他是家门口垃圾回收站旁边炸鱼丸的大叔。”
蒋裔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要在垃圾站旁边炸鱼丸?”
简玟又不自觉去摸酒杯:“我小时候陪奶奶去菜场的路上也问过这个问题,我奶奶说高人做事都是高深莫测的。这不重要,正是因为那种垃圾混合着鱼丸的香臭味,我对那个人印象很深呢。”
服务生将石斑鱼端了进来,蒋裔拿起筷子问道:“所以这位高人对你的情况有何高见?”
简玟失笑道:“他断言我命里带煞活不过23岁,我今年都23了,不是好好的。”
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蒋裔的手顿了下,鱼眼落在了鱼身上,他的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敛了视线重新将鱼眼夹给简玟,问道:“有说怎么破解?”
简玟自然而然地将勺子中的鱼眼送入嘴里。
“没有,你说气人不?我妈和我奶奶还吵了一架,说她找了个江湖骗子来家里找晦气。”
话音刚落,简玟便愣了下,指了指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眼?”
蒋裔神色平淡:“女人不都喜欢吗?”
简玟疑乎地瞧着他:“看来蒋先生接触过不少喜欢吃鱼眼的女人。”
也许是酒劲儿上来了,她说话间有股娇嗔的味道,蒋裔无声地瞥了她一眼,端起水杯喝了口,继而问道:“那个人现在还住你家附近吗?”
“他早走了,回去没几天就嗝屁了,我妈说他肯定就一骗子,连自己的命都算不明白。”
“你是说那个算命的回去以后没几天就离世了?”
简玟点点头:“我奶奶还去他家吊丧的。”
简玟眼带迷蒙地拖着腮,语气不满地抱怨道:“就因为这事我十几岁的时候总是很自卑,高中暗恋我们班男同学都不敢表白。”
蒋裔缓缓撩起睫毛看着她微醺的脸,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你还挺遗憾的?”
简玟用食指转动着桌上的玻璃摆件,眼神发直:“当然了,我给他写过很多情书,一封都没敢送出去,现在还锁在抽屉里呢,要是我那时候胆子能大点,现在说不定......”
“咔嚓”一声,简玟手上那个玻璃摆件竟然亮了,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丢掉问了句:“这什么?”
蒋裔似有若无地睨着她:“你醉了。”
简玟立马坐直了身子:“怎么可能,这酒根本没有度数。”
刚说完服务员已经出现在包间门口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
简玟这才反应过来,这玻璃摆件是个服务铃,她尴尬地摆了摆手:“没有,按错了。”
服务生离开了,简玟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蒋裔“嗯”了声低头舀羹,就听见“砰”的一声,他立即回过头去,看见简玟撞到了门上。
“需要扶吗?”他问。
“我清醒着呢。”简玟故作潇洒地走出包间。
走廊的灯在简玟眼前晃悠,蒋先生没有骗她,这果酒的度数不比啤酒低,因为好下口才更具迷惑性。
她去洗手间用水拍了拍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意识稍稍回笼了点,好像她刚才话有点多了,虽然蒋先生一直耐心地听着,但这貌似已经超出她和客户之间的相处范围。
她缓了一会往回走,路过露天的景观台,清幽的绿色氛围灯点缀着细叶棕竹,围成一个僻静的吸烟区。
简玟的脚步顿了下,看见蒋裔修长的身影立在不远处,他不打球的时候穿黑裤子居多,衣服大多也是低调的深色,偶尔带有复古印花也是不太明显的,但都质地精良,处处透着考究。
蒋裔手中的烟缓缓燃烧着,那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惊恐样子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将烟抽进去,好久才随着叹息吐了出来。
隔着好远的距离简玟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她朝他走去,近了才发现他面色凝重。
蒋裔听见动静,侧眸看见她,灭了烟。
简玟走上观景台问道:“我还没见过蒋先生抽烟呢。”
“很少。”
他打量了她一番,对她说:“回去吧,外面凉。”
简玟提步走下楼梯,氛围灯照得她眼花,脑袋晕乎脚也就踩空了,她惊出一身冷汗,腰上突然多了一重力道,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蒋先生扶住。
她身后是露台的拐角,身前是蒋裔高大的身躯,她被圈在一臂之内,面上还是受惊的样子,眼里却全是蒋裔近在咫尺的轮廓,清晰立体的线条被光影照着,迷人却也神秘。
她以为他会松开她,毕竟蒋先生就是偶尔玩笑,也总是拿捏着分寸,然而腰间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忽然收紧了力道。
简玟看见他一向克制的眼眸中出现了一种近乎陌生的痴狂和深情压向她的心脏,让她甚至不能呼吸。
隔着削薄的布料,简玟细窄的腰被他宽阔的手掌拿捏着,她不敢移动分毫,血液冲进了大脑,酒劲的作用夹杂着那幽淡的烟草和竹叶的气息,融合成致命的化学反应,让她沉溺在这说不清的氛围之中,身体轻飘飘的,像梦境。
然而仅仅是片刻的失神,蒋裔便松开了她,直起身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还清醒着吗?”
简玟的耳膜被心跳的声音覆盖了,直到回到包间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打趣她离开包间时的那句豪言壮语。
刚才的插曲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暧昧,简玟没再去看蒋裔,而是一个劲地吃菜,一盘白灼生菜几乎都被她一个人承包了。
但是蒋先生就是蒋先生,心理素质比她好多了,几句不着痕迹的话又将他们之间的气氛缓和回来。
两人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随口聊起酒店的工作。
蒋先生问她:“在俱乐部还适应吗?”
简玟点点头:“还行。”
然后又努努嘴:“不过总有人拿我和蒋先生说事。”
蒋裔听闻轻挑了下眉:“看来我给你造成了困扰。”
“没有,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爱怎么说我是不在乎的,只不过有些明明没有的事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要真有说说也就算了。”
简玟微醺地抚了抚发,因为酒精的作用,她姿态放松,笑容更加灵动真实。
蒋裔唇边的笑意扩散开来,这话听上去好像他不跟她有些什么都对不起那些流言蜚语。
吃完饭上了车,雨早已停了。蒋裔问她住哪,简玟报了个地址后就缩在副驾驶冲瞌睡,直到车子停下她才猛然惊醒,迷糊地看了看窗外:“都到了啊。”
她去解安全带,蒋裔问道:“要我送你上去吗?”
简玟醉眼朦胧地说:“不用,我刚才没走稳是在俱乐部撞到腿了,不是喝酒喝的。”
蒋裔见她还在嘴硬,笑了下,干脆道:“要么我送你上去,要么你打电话给你家人下来接。”
简玟还保留了一丝理智,就她家这个老小区,要是蒋裔送她上楼被人瞧见,明天保准整个小区的老头老太都知道她半夜跟男人厮混了。
于是她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蒋裔下车陪她等了一会,简妈随手拎着垃圾下楼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简玟匆忙和蒋裔道了别就向老妈走了过去。
简妈刚把垃圾扔了就看见简玟这蛇形走位,她骂骂咧咧向简玟迎了上去:“你看看你,你这是喝了多少?”
简玟靠在妈妈身上挽着她就把她往家带。
简妈可没那么好唬弄,当即回过头去,看向远处立在车门边的男人就问道:“那个送你回来的是谁?”
“行了,妈,客户。”简玟说着不停拽着简妈快速往家走。
简妈又回过头警惕地打量了蒋裔一眼,这一次蒋裔朝她礼貌地点了下头。
简妈收回视线,故意压低声音对简玟说:“什么客户深更半夜拉着小姑娘喝酒?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殊不知,她刻意压低的嗓门依然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进了蒋裔的耳中。
他愣了下,随即听见简玟幽怨的声音:“妈,他是正经人,我情愿他不正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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