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崇政殿藏书阁中的景致,如同正进行着一场“顶级的文化盛宴”!
纵阔的庭殿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其中高古雅致、文华灼灼,让魏来真是恨不得多长几个眼睛,要是现在手里有个手机,他肯定得拍他个几百张图片,发上个几十条朋友圈,好好的显摆显摆!
这次皇家曝书会的展品分列东、西、东南、西南四壁下几排精致的长桌之上,东西两面,第一排均是民间罕得一见的御藏传世古董器物,第二三排是历代名家的超绝画作,第四排是历代先贤的书法作品;东南、西南两面,摆放着宋代自太祖赵匡胤开国以来历代皇帝的“御笔亲书”及“最高指示”。中间一道八扇屏,上画宋徽宗的那副千古名作《瑞鹤图》,在屏风之后,还有一堆古琴、古砚等奇珍之物,件件看上去都是价值连城,但是在这里,只算是“小物件”,供众人观赏把玩而已!
这些,还只是“前戏”,更让读书人感兴趣的,是秘书阁还把殿后的皇家御用书库全部打开,所有珍版的经、史、子、集,平时只供皇家一脉赏览,在这一天却可以与众同乐,让大家好生开眼!
来参加皇家曝书会者,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举目望去,四处游者,除了达官显贵,就是宿耆名擘,个个都是衣服华贵,气质雍容。
司徒靖和魏来一边观瞻一边赞叹,而司徒婉儿更大的兴趣却不在这些东西上,原来,这曝书会的一角,还摆设了由皇家御厨精心秘制的几十种各色点心饮品,随便一样,都是平民百姓一生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此刻,小姑娘已经吃的有点失态了,直到司徒靖白了她一眼,才稍微收敛。
魏来低声打趣道:
婉儿妹妹,这皇家御厨的手艺,和那苏大娘比,如何?
司徒婉儿用力嚼了嚼,把微鼓起来的腮帮子平复下去,稍有羞赧:
“这些东西做的太好看了,好多我都没见过,也没尝出来是什么做的,好吃倒是好吃,不过毕竟有些凉了,和那刚出炉的酥油鲍螺比,还差点意思……嘿嘿”
魏来笑笑,心想,司徒婉儿对这酥油鲍螺真是有着深深的执念啊,这玩意,真有那么好吃吗!
众人正游览间,忽听到有人高声喝喊:
“圣上驾到!”
所有人立时噤声,全部跪倒在地,齐声恭迎皇上皇后圣驾。魏来正想看看这宋高宗赵构到底长什么样,也被司徒靖一把拉住跪下。
“诸位爱卿,都平身吧,今日曝书之会,与闻者皆我大宋菁华,就不必拘礼,大家尽可随便些!”
皇上一发话,大家才纷纷谢恩起身。
在那大厅正中的御座之上,魏来终于见到了一个真皇帝!
只见这宋高宗赵构身材修长,面色白净,微髯,身着赭黄色曲领大袖袴袍,束以红色革带,头戴平脚长翅幞头纱帽,足蹬乌皮靴,真真是和那电视剧里一模一样。
与赵官家稍后并坐的吴皇后,身着石绿色祎衣,上绣红腹锦鸡纹,配以红金混色大带,头戴九龙四凤冠,插花十二支,仪态沉静雍容。
魏来想,这个皇后确实挺有范儿,这种骨子里的典雅气韵,真不是后来那些女明星矫揉造作装模作样能演出来的……
只听高宗笑意吟吟道:
“各位爱卿,岁岁七月初七日,都是朕最高兴的日子。想当年在做皇子的时候,每年的今天,父皇都会带着我来参加这曝书会,教导我等,一定要将文华大兴。南渡以来,可幸,文脉赓续,延绵有序,幸甚至哉!”
“我朝文灼四野,仁泽天下,陛下励精图治,假以时日,必可再整河山,光复华夏……”
一位紫衣大臣躬身道。
魏来一看,说话者正是前几天在宗学中见过的当朝宰相赵鼎。
“赵爱卿,今日我们不谈国事,但论文华,这几年,你的行书是越发精妙了,据说那部《毓秀帖》稳健多姿、真率蕴藉,婉转有致,章法洒脱自如,可为传世名帖啊!”
高宗一听到“光复”二字,就有点头疼,还没等赵鼎说完,就打哈哈道。
这是,另一位紫衣大臣出列:
“陛下,臣得一奇珍佳品,特在今日,要进献于皇上皇后!”
“喔,秦爱卿,却是何物啊?”
秦爱卿?难道这货就是秦桧!
和司徒靖一起站在最后排的魏来心内猛想,我现在要是冲上前去,把这厮掐死,是不是就成了改变历史的大英雄了。当然,理智让他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如果真这样做了,先死的那个一定是自己。
只听那长脸清瘦的秦桧道:
“御药院的儒医们精研古方,并访名医许叔微,选用上等道地之材,制成一味新药,名曰七巧珍珠丸,经半年百人试服,用于安神养心除痨等疾,确有奇效!”
“许叔微?是那个曾经做过翰林学士的许叔微吗,原本朕在朝堂还能见到他,言语有些执拗,后来就再不见,后听闻他以儒入医,大有精进,不想已有这般成就了,前些时日,明州大疫,他不辞凶险,施救生民,甚可嘉许!”
“正是,陛下,这许叔微为人太过偏激迂阔,本不适合为官,倒是颇有医道之禀赋,他现居无锡马山岛,起庐名曰梅梁小隐,除了这七巧珍珠丸,他还写有一部全新医书《仲景脉法三十六图》,也一并献于陛下!”
秦桧命人将一小匣新药和一本新书呈上,这高宗皇帝赵构本来就甚喜医道,还经常给大臣们开方赠药,今得名医之物,自然是爱不释手。
魏来远远看去,似见赵鼎脸色难看,便低声问司徒靖:
“老掌柜,这许叔微的名字,听着怎如此耳熟……”
司徒靖低语道:
“怀远,你可还记得临安大牢里的那张《邸报》……这位许叔微,官宦世家出身,曾考中进士第五名,官至翰林学士,其为人忠直,后因力主朝廷抗金无望,被奸佞不容,才黯然归隐,成了一代名医……”
逢迎上意,是秦桧一生得以立足朝堂的“看家绝活”,此时他的一脸谄媚,让魏来直觉心中作呕!
这时,只听得吴皇后低声道:“皇上,莫忘了宗学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