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踪

“这里就是小少爷住的房间。”

何家的下人领着他们来到后院的厢房。

谢归途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眼，注意到这房间里摆了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的全都是泥人、风筝，木雕车马玩具之类孩童们最喜欢的新奇小玩意儿。

墙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贴画，床头堆放着没来得及收起的几件孩童衣物，用料都极为精美。

看得出来何家的确很疼爱这个小孙子。

“附近一带的人都知道最近有妖怪抓小孩的事，我们发现小少爷有了梦游的毛病，怕他是被妖怪盯上了，哪里敢怠慢，那几天根本连觉都不敢睡，生怕一觉醒来他就被妖怪抓走了……”

眼前这个眼圈通红的中年妇人是何家小孙子的奶妈，说着说着她就哽咽了：“就那一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小心就睡着了……”

不光是奶妈，何家的其他人都是一样。下人们昏睡了一夜，醒来就发现阿宝不见了。

谢归途一边听她含泪诉说着当时的情况，一边走到了桌前，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个香囊。

他掂了两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打开一看，香囊里面装的是一张辟邪符咒。

“我们家老爷经商，经常到处走，这符咒是他以前去九霄城的时候，向当地那些道士求来的，一直给小少爷带在身上。”奶妈说。

谢归途仔细检查了那枚辟邪符咒。可以确认它就是太阿宫制作的，并无问题。

但是这枚辟邪符咒完好无损，并没有被烧毁，何家小孙子人却不见了……

“这辟邪符咒没有问题，好好收着，你们以后可以继续用。”谢归途把它塞回了香囊里。

这种符咒对付低级的邪物不在话下。

若是遇到稍微再强劲一点的邪物，也能对它造成一定的伤害。

至于完全无效的情况……看起来，他们要面对的是相当棘手的邪物。

这么想着，谢归途随手把香囊放回了远处。

棘手好，他就怕不够棘手。

眼看天色晚了，何老太爷便要留他们住下。

自从小少爷失踪之后，何家上下也都是人心惶惶，生怕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今日见来了两位气度不凡的年轻道长，也都巴不得能留他们住下。

就在奶妈领着他们去客房的路上，路过柴房时，谢归途竟然看见了一个熟人——正是傍晚那顺路载他们过来的老汉。

原来这老汉是来给何家送柴火的。

“哥哥！”他的小孙女椒椒怯生生地拉着爷爷的衣角，有点兴奋地喊了他一声。

看到椒椒，谢归途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拦下了那老汉。

“老人家，你说椒椒最近梦魇得厉害？”

.........

在谢归途的一番追问之下，老汉详细讲述了椒椒这几天的异常。

果不其然，椒椒现在的情况和那失踪的何家小少爷差不多，并不像是普通的梦魇。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孙女！椒椒要是被妖怪抓走了，我老汉也别活了……”听他这么一说，老汉急坏了，“二位小道长，你们有办法救救她吗？”

小女孩牵着爷爷的手，表情有些懵懂，似乎不是很能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谢归途轻轻摸了摸椒椒的脑袋，垂眸看了她片刻，说道：“这样吧，你们今晚先留下来。”

这天夜里，老汉留在了柴房睡下。

谢归途把椒椒带回了何家给他们准备的房间里。

椒椒虽然略显害羞，但她好像很喜欢这两个哥哥，显得有点兴奋，一直睁着圆圆的眼睛，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不睡觉。

谢归途实在是不太会哄孩子，只好拿着那本《修仙后四个元婴期大佬都独宠我》，给她念了几章，哄着她睡。

椒椒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故事，努力睁着眼睛听了一会儿，眼皮就越来越沉重了。

手忙脚乱地等了好半天，这小丫头总算是靠在枕头上，歪着脑袋睡着了。

谢归途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替她把身子扶正，盖上薄被。

一旁的楚风临看着他辛苦了半天，忍不住含笑道：“看不出来，师兄还挺会哄孩子的。”

谢归途忙着把椒椒伸出来的一只小脚揣回了被子里，头也不抬，半开玩笑地说：“你小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哄你的。”

“……”楚风临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完全不记得师兄有哄过他睡觉，但是看谢归途的态度好像又不全是玩笑，一时间有点拿不准。

等到谢归途终于站起了身，楚风临才犹豫地问道：“师兄，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这话他憋了许久了。

要不是看气氛不对，他在清风楼里的时候就想问了。

“什么？”谢归途偏过头来看他。

“如果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那邪祟专喜欢捉童子。”烛光里，楚风临的眼睛很亮，十分认真地望着他，“……那我岂不是也有危险。”

谢归途默默地打量着他。

是啊，现在他这小师弟还没有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也还是处子之身。

说不定还真的是那妖怪会盯上的目标。

“如果我真的被捉走了，怎么办？”楚风临半开玩笑说。

谢归途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让他去清风楼里玩一遭吧。

谢归途只能正色说：“别怕，师兄会保护你的。”

楚风临眨了眨眼，又问：“听说光是这个月，镇上就已经失踪了十来个童子了，这邪祟大概来头不小……师兄，你不害怕吗？”

谢归途心道：我怕什么？我又不是童子。

但他不敢把这话说出来。为人兄长，得为师弟树立榜样，不能荒淫。

两人秉烛闲聊，氛围正好。

然而，就在这时候，就在他们背后，睡在另一张床上的椒椒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椒椒？”谢归途回头去看她。

椒椒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爬了起来。

楚风临想靠近，却被谢归途用手臂轻轻挡了回去。

“等等，再看看。”

此时小女孩的正脸转了过来，原本像小鹿般灵动的一双眼睛，此刻变得空洞无神，瞳孔像是两个没有光彩的黑洞。

她表情呆滞地挪到了床边，双脚刚一沾地，便径自往外面跑去。

一阵阴风袭来，原本仔细封好的门窗骤然洞开。

女孩跑动的速度极快，几乎化作了一团白影，飘然而出。

谢归途当即翻身下床，追了出去，却看见了一个更加诡异的场面。

月色下的庭院里，椒椒一边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跳起了舞。

她柔若无骨地扭动着手臂，果真和何老太爷形容的一样，时而把手举过头顶，像是在模拟着一条蛇的姿态，就这么一边跳一边往外走。

而在庭院两侧，原本负责夜间值守的下人们此时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昏睡不醒，手里提着的灯笼也跌落在地。

两人尾随着梦游的女孩，一路穿过了大半个何宅，发现几乎每一个房间的门窗都敞开了。

眼看椒椒就要跑出大门了，楚风临急忙看向谢归途：“师兄——”

谢归途已经果断地跟了上去：“先跟上她。”

出了何家大门，椒椒身形宛如鬼魅一般，奔跑的速度愈发快得不正常。

如果是普通人，现在肯定已经跟丢了。

但谢归途他们还算游刃有余，维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跟在椒椒身后一段距离，既能即时观察她的举动，也方便在出现危险时及时做出反应。

他要看看，椒椒到底要跑去哪里。

就这样前行了半柱香的时间，肉眼可见，四周的景色越来越荒芜，脚下的道路越来越狭窄崎岖，夹道两侧的杂草也越来越茂密。

——椒椒竟然一路跑出了城镇，跑到山上来了。

谢归途心想，糟糕。

这附近到处是连绵不断的群山，那些失踪的孩子要是都和椒椒一样跑进了这深山老林，恐怕凶多吉少。

就算没有邪物作祟，可能也已经被山中的豺狼虎豹吃干净了。

进入深山密林之后，月色被茂密的树冠所隔绝，周围的环境越发的看不清晰。

这样的地方对他们而言非常不利。

谢归途正打算把椒椒拦下来，却看见跑在前面的小女孩已经自己停下了脚步。

“椒椒——”谢归途还以为她是醒了，有些急切地呼唤她。

还没等他们追上去，只见椒椒忽然屈膝跪倒，双手合十行礼，开始朝着密林深处的叩首。

片刻后，两人终于追到了她的身侧。

谢归途朝着椒椒叩拜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见藏于暗处的一大片漆黑阴影。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

他大步上前，伸手按了一下椒椒的肩膀，拽着她的手臂，把不断叩首的小女孩拉了起来，塞给了身后的楚风临。

“师兄……”

白天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女孩，此刻力气竟出奇的大，楚风临险些按不住她。

谢归途没答话，将手一伸，横空剑骤然出鞘，剑刃在月色下泛着银白的寒光。

“看好她，在原地等我。”

说罢，他便手执一剑，独自往那密林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