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两个甲子的战斗力

当你来到戈壁滩时就会发现，这里最美的时刻不是日出，而是日出前的瞬间。

凌晨5点30分左右，一百公里外的青唐城还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中，东方的地平线上却骤然爆出了一点红芒。

这一点点红芒伴随着温暖的东风迅速蔓延开，很快就变成了大片的红霞，仿佛水银泄地一般由东向西侵掠而来，于是黑暗的大地就被一片片的点亮了，

最先被点亮的是生长在这片大地上的胡杨林、红柳、龙血树...它们被红霞映衬的就好像是一棵棵来自大海深处的宝石级珊瑚。

接下来被点亮的还有带着淡淡桂花香的沙枣、用身躯牢牢锁住一方水土的梭梭...

或许梭梭不是太出名，那么‘肉苁蓉’呢？这种在武侠小说中被列为天材地宝的珍贵药材是无法独立生存的，它们只能依附在梭梭的旁边。

比起这些各有生趣的植物，戈壁滩上美丽的牧羊姑娘们最喜欢的还是风滚草。

这家伙很调皮，只要有一点微风，它们就会在地面上滚来滚去，滚到哪里，它们的芒刺就会刺到哪里，躲避不及的牧羊女就经常会被它们扯开裙角，然后咯咯笑着躲避到一旁。

牧羊女不会因此讨厌调皮的风滚草，据说能被风滚草扯住裙角就代表她们已经长大了、可以嫁人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强壮的男人冲到她的家里带走她，然后男人就会做和风滚草一样的事情......

只有在神秘的戈壁滩上才会有风滚草这样有趣的植物，它们活着的时候是青嫩青嫩的，可以成为牛羊和人类的食物来源；当它们衰老死亡后，根部就会断裂，主体就会干枯蜷缩成一个球状，然后就可以借助风力在戈壁上到处滚动。

它们比人类更加坚强，哪怕已经死去了，也要尽力让自己的足迹‘踏’遍这片戈壁，并且还会努力成为植物中的‘红娘’。

凌晨时分的风滚草是既调皮又美丽的，借助初升的霞光，它们就变成了一个個金红色的精灵，滚到哪里，就把光明和希望带到哪里，把爱情和繁衍带到哪里......

当大片大片的红霞覆盖了整片戈壁滩时，从凌晨四点就开始撕逼的两位老爷子望着远处几十个滚来滚去的金色精灵，充满怒气的老眼中渐渐透出一股别样的温柔。

“不知不觉就四十多年了啊...

当年在金城援边支建的时候，你每天就会拿着泡菜疙瘩去讨她的欢心，可我做的是酒酿鸡爪啊？为什么她每次都会选择你的泡菜，却对我的鸡爪无动于衷？”

望着眼前熟悉的戈壁滩，胡灵九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段青葱的岁月...

大城市来的她真的好聪明，只用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成为了戈壁滩上最优秀的牧羊女。

她的长皮袍是老乡给的，上面自然少不了补丁摞补丁，可是一到她的手里长皮袍就立刻变得柔顺了，还多出了一股子香香的味道；有了这股味道，他们就成了最幸福的‘援边支建人’，因为他们中有一个名叫杨洋的美丽姑娘......

那个姑娘欢笑着来到这里，微笑着做了一名牧羊女，最后大笑着扣动猎枪，让子弹射穿了自己的胸膛...

那一刻红霞满天，他和张周轩都看到了鲜红的血，那天他们两个哭得好凶啊。

杨洋走了，他们最甜美的初恋也就跟着走了。

四十多年了，胡灵九又见到了红霞满天，渐渐的他的眼睛也跟着变红了......

“我做泡菜用的野菜是自己辛苦挖来的，而你的鸡却是偷来的...她从来都是一个有洁癖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远处的胡扬林下有一个正在放牧的小姑娘，戈壁的清晨很冷，她穿了一件厚厚的花棉袄，两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垂在身后，一只小羊正围着她绕来绕去，不停嗅着她的发梢。

就像是当年的她…

张周轩的眼睛也有些红，说话的声音像是染上了风寒。

“其实她很爱吃鸡的，所以她每次吃泡菜的时候总是会偷偷看你的酒酿鸡爪，还暗暗地咽口水......”

“哎，真是何苦啊。”

胡灵九长叹一声：“那个年头儿谁还没偷过老乡家的鸡啊，她就是太坚持自己的原则了，结果害了自己。”

“伱这个混蛋王八蛋！

你这是在放屁，不对，简直比屁还要臭！”

张周轩忽然怒道：“你真的以为她的死只是因为她的洁癖、她的原则？

你就是个傻子啊！

难道就想不明白一个姑娘只有当面对心爱的人时才会有那种瞻前顾后的羞涩？

她吃我的泡菜就像是在吃哥哥给的零食一样，可是对你就不一样了啊...她拒绝了你一次，那是希望你第二次、第三次去找她啊！

你这个大傻子！你究竟懂不懂女孩子的心！

妈的！

当初要是你的脸皮稍微厚一点，她就是你的了，虽然我可能会因此把你打成猪头，可她至少不会被‘那个禽兽’欺负啊！

胡灵九你这个白痴、混蛋、傻子、王八蛋，就是你间接害死的她！难道到了今天你还不明白！”

像是被一道闪电瞬间击中，胡灵九瞬间呆了。

“她...她心里喜欢的原来是我...我...我竟然......

张周轩你个混账，为什么当初你不告诉我！

妈的，为什么你今天又要告诉我！

我跟你没完啊，我打死你个老东西！”

“告诉你？我呸！凭什么我要把心爱的姑娘送给你这种白痴？

你这辈子只配跟鸡在一起，做你的鸡王去吧！

不对，你特么连做鸡王都不配...”

没等胡灵九出手，张周轩已经一个虎扑把他压在了卧铺上；两个老爷子瞬间扭打在一起，拳脚齐出还不过瘾，彼此都没忘了向对方脸上吐几口吐沫。

俩人都是六十四五的年龄，加在一起这可是足足两个甲子的战斗力，直接把一旁的何武火和谢广运看傻了。

这什么情况啊？

刚才二老还坐在一起看日出呢，说着甜蜜的话，回忆着昔日的情，感叹着戈壁滩日出的美，说什么这种美真的可以洗去人间的一切烦恼和纷争。

小哥儿俩在师傅的影响下都开始亲切地探讨厨艺了，估计不用到金城就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谁想到二老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何武火连忙冲过去要掰开胡灵九的手，结果被谢广运一把推开了，‘你想干什么，要拉偏架啊？’

“废话，你师傅抓我师傅脖子你没看到？”

“说什么呢？我看到的是你师傅压着我师傅呢！”

“让开，否则别怪我翻脸啊？”

“翻脸就翻脸，当老子怕你？”

‘...嘁哩卡喳咣当乒乓蓬！’

他们两个也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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