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季樱不认识,晏航扬声介绍道,并殷勤地站起身替季樱拖开椅子,“来坐。”
傅景深目光平静落于她面上,一字一字听不出破绽:“傅景深。”
季樱懵了瞬,很快配合着款款道:“我姓季。”
晏航愣了愣,笑着说:“我竟不知道你也姓季啊?”
“怎么?”季樱抬步往前,坐在晏航替她拖好的椅子上,“还有谁姓季吗?”
晏航下意识看了眼傅景深,见他表情平静,摇了摇头:“没…就是觉得有点巧。”
傅景深自然地伸手替季樱斟茶,故作不解:“巧什么?”
晏航解释:“三哥你忘了吗?你的未婚妻季樱和季小姐一个姓。”顿了顿,又道:“而且…都很漂亮。”说着,他偷偷看了眼季樱,声音越来越小。
季樱抿了口茶:“那…”似笑非笑地看向傅景深:“改日傅先生可以带那位‘季小姐’来一叙。”
傅景深安静地回视她。半晌,轻声开口:“可惜我的未婚妻——”
“不怎么搭理我。”
“家中两位哥哥护得紧,我时常难以近身半步。”
“季小姐,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季樱:“……?”她漂亮的眼眸微微睁大,满眼“你在说什么”的震惊。
一旁的晏航听得连茶都忘了喝。
他竟从不知道自家三哥追妻的路途这般艰辛,看向傅景深的目光不禁有些同情。
季樱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别过耳后的碎发:“那傅先生先反省反省自身,是不是总说一些让季小姐生气的话。”
眼看着小姑娘闷闷地鼓起腮,傅景声没再继续逗弄下去,嗓音低沉:“你说得对。”
“是该反省。”
二人一来一去,晏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自己似乎很是多余,而今日傅景深的话也格外得多。
他轻咳一声,试图吸引季樱的注意力:“季小姐,素来听闻你的泡茶手艺一绝,不知今日能否一品?”
“不敢当。”季樱淡笑道:“但既然两位贵客专程而来,我便献丑了。”
说完,她一招手,吩咐服务员送上店内最好的普洱茶。
服务员捧着放着茶叶茶具的木案鱼贯而入,躬身置于季樱面前,又微笑着退出去包厢外。
季樱将烧开的水倒于瓷壶,浇在花纹精美的瓷杯上温杯。下入普洱,泡开后再倒入瓷杯。
这道工序称为醒茶,这一遍泡的茶水是要倒去的。
第二遍的茶水,才可入口。季樱不紧不慢地将瓷壶泡过的二道茶水倒入杯中,抬起清丽眉眼,示意二人先尝。
晏航拖腮看着她的动作,一时连眼睛连不舍得转。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嗅了嗅道:“香,太香了!”
“季小姐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傅景深淡瞥他一眼,举杯细品了一口。入口温润,后劲清甜,满口茶香,层层叠叠迸于口中。
的确不俗。
他目光缠绕着,落在身着青绿色旗袍的女孩身上。乌黑长发披于脑后,全身并无多余饰品,更衬清冷干净。
不禁想起,那日她如云团跌入怀中,久久难忘。
便如这茶,清香绕齿,入喉回甘。
季樱执杯自己尝了一口,失笑道:“这本就是上等普洱,香是自然的。”
晏航:“我不管,就是季小姐手艺好。”
季樱忍俊不禁。之前以为晏航同众多公子哥一般纨绔风流,如今倒是显出一丝率真的可爱来。
她看着晏航,唇边笑意真切了些:“这段日子,招待多有不周,还请晏先生海涵。”
“啊?”看着季樱的笑,晏航脸一红,连说话都结巴了:“没,没事,是我自愿的。”
傅景深敛眸,嘴角笑意淡了些,安静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晏航深吸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坚定地看向季樱:“其实,我一直倾慕季…”
“三哥?”晏航一愣。被这么一打断,刚刚想说的话似乎突然间便再难启齿。
傅景深把茶杯推过去,“帮我倒杯茶。”
晏航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三哥?”
“我渴了。”
晏航:“……”
他一言不发地给傅景深倒了茶,但刚刚的未尽之言,到底未能再说出口。
一壶茶喝得渐渐见了底。季樱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正欲开口告辞,手机嗡动一声,显示微信消息——
F:[想吃云酥糕吗?]
[家里老师傅做了很多。]
F是傅景深。而云酥糕,是当年京云阁首屈一指的糕点。
季樱手心一烫,心跳也错了拍。略微慌忙地抬眸,正对上傅景深蓄着笑意的眼,而余光里,晏航毫不知情。
一种别扭的刺激感涌上心尖。季樱头一回做这种事,心跳得愈发快。
指尖在屏幕上轻移,季樱纠结地咬了咬下唇。
她该是拒绝的。明明和父亲说过,会早点回家。
但…那是云酥糕诶,只是尝一尝,应该不费什么时间吧?
“季小姐。”这时,晏航突然开口,踟蹰的目光看向她。
“我能和你要个微…”话说一半,又被打断,不知谁的手机铃声响起。
傅景深长指竖在唇边,示意晏航噤声,随即接了电话。晏航以为他有什么工作上的要事,讪讪闭了嘴。
傅景深低应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晏航关心了一句:“三哥可是有工作?要是有事你就…”快走。
“没事。”傅景深轻轻放下手机,慢条斯理道:“家里的甜品师打电话说,糕点做完了。”
季樱捧着茶杯的手指微紧。
心尖像是被人拿着羽毛轻轻扫过。
傅景深眼尾漾出笑影,“给我家馋猫吃的。”
晏航完全懵了:“三哥你养猫了?”
季樱连茶杯都握不住了,脸颊如上了层淡淡的胭脂,透出层淡粉。在晏航看不到的间隙,嗔怒地看了眼傅景深,听见他低笑一声,道:“算是吧。”
傅景深站起身,转动手上的腕表,“时候不早,今天就到这里吧。”
傅景深:“我想季小姐接下来也很忙。”
季樱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抱歉地朝晏航笑了笑:“我确实有约。”
晏航叹口气:“这样啊。”又沮丧地耸耸肩,“那下次见。”
刚刚送走晏航不久,傅景深的消息便发了过来。他给她分享了现在的位置,就在西街后的停车场。
季樱心中默念三句“京云阁”,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她只是为了吃云酥糕,不是背着家人偷偷见傅景深。
和陈榆道了别,季樱撑起太阳伞,朝着停车场的方向小步跑去。
隔着一段距离,季樱看到了傅景深那辆低调的宾利。她脚步放缓,走至门边。有司机下车,躬身为她开了门。
傅景深脱了西装外套,只着一袭黑色衬衣,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他肤色白,着黑色坐于车厢,侧脸如刀刻般分明,更显五官精致清隽。
只是,在这狭窄的空间内,男人与身俱来的冷沉气场显露无疑。
这便是外人口中冷心冷肺的傅三爷。
“不敢进来?”傅景深掀起眼皮,望过去。
小姑娘就站在车门外,唇瓣轻抿,清澈双眸中的犹豫都快溢出了眼眶。
季樱摇头:“敢。”她抬腿迈进了车。
司机关上车门。
季樱不知该做什么,低垂着眼,细白手指碾磨着手包上的珍珠。
傅景深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模样,嗓音低沉:“在紧张什么?”他放缓了语调,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季樱瞳孔微微放大。他在说什么?鸦羽般的眼睫上下翩飞,季樱否认:“我没紧张。”
“是吗。”傅景深故意挑明:“你快坐到门边了。”
“过来点。”
季樱慢吞吞挪了位置,离得近了,她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的冷杉味,淡淡萦绕在鼻畔。如他本人一般,冷淡、强势。
半晌,她才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晏航我是谁?”
傅景深安静地看着她侧脸,淡淡道:“他之前坑过我一次,我不该回他一次?”
季樱一噎,在心中默默记本本。
#傅景深记仇。
“你在想什么?”他似看穿她心中所想。
她实在是很好看懂,情绪都写在那对漂亮的眼睛里,宛如一汪泉水。傅景深薄唇微启:“你在说我记仇?”
季樱一愣,想否认,却对上男人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睛,索性反问:“不记仇吗?”
傅景深被她逗笑了,“樱花说得对。”
季樱被那句樱花吸引了注意。只有爷爷会这么叫,他怎么也这么喊…
正出神间,傅景深又低声问:“你想知道晏航坑了我什么吗。”
傅景深直视她眼,似在观察她的反应,缓声道:“是他,让我进不了季家门了。”
就是不知到底起了几分作用,才会让季天泽连夜打电话拒婚。
“你说,这仇该不该记?”
季樱懵了,细白指尖搭在手包的珍珠扣上,忘了动。
脱口就问:“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