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园内。
林非晚冷脸坐在太师椅上,身旁桌上摆着一碗乌梅粥,还有半盘吃剩的糖醋里脊。
陈兰茵还以为是叫自己过来领赏,进门瞬间脸上血色尽褪,脚像被粘住了一样,再难移动半分。
“我念你身世可怜才让将你留在府中,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陈兰茵眼神闪躲,“奴婢……奴婢……”
冬青早从林非晚口中知道来龙去脉,这会也是气得不行,见她支支吾吾不敢认,顿时炸了。
“小姐,对待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干脆报官算了!”
“别,别报官,我说,我说。”
陈兰茵哭着跪下,“奴婢本是南风国武将之妻,夫君与公公皆死在雪千御的血衣卫下,奴婢和家人被流放,一路上受尽欺凌,一家老小十几口只有奴婢一人活下来,见他到来才没忍住想报仇。”
林非晚早猜到她身份不简单,却不曾想与雪千御藏着这样的纠葛。
“两军交战伤亡在所难免,依你所说,你公公和夫君难道不曾杀害过北雪人?是不是那些被杀害的北雪人也要去找你和家人报仇?”
她并非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战争的罪魁该是野心勃勃的当权者,而非浴血奋战的将士。
同为无辜者,她没办法偏颇,只能如此开导对方。
“对了,你夫君和公公唤何名?”
“奴婢家人在南风国官职不高,说出来小姐也不会知道,公公叫冯阳,夫君叫冯勇。”
“冯阳,冯勇。”
她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脑海中闪过两副坚毅的面孔。
是了,当年二人被告守城不利,身死后连家眷也被流放。
彼时她的父亲还曾据理力争,奈何南风帝不允,最后只能送出重金,让押送的官吏好生对待他们的家人。
如今看来,那些官吏收了钱却没办事,不然,陈兰茵也不会流落至此。
“念你事出有因,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也要保证日后不再记恨御王。”
陈兰茵虽心有不甘,可她也明白凭自己根本动不了雪千御分毫,好不容易苟活到现在,她不想死。
“奴婢保证。”
“好,买下你时我说过,我对下人的要求是绝对忠诚,如今侯府是不能留你了,冬青,把她的卖身契作废,再去账房支五百两银票,送她走吧。”
“奴婢……谢小姐恩典。”
……
“小姐,您干嘛对她那么好。”
送完人回来,冬青气呼呼地道。
“她也是个可怜人,你去牙婆那买个厨娘回来,切记,要身家清白的。”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挑得真真的。”
“早去早回。”
林非晚摆摆手,扶额叹了口气。
陈兰茵与她也算有旧,又事出有因,她没办法下狠手,可她之前和雪千御放过话,要给他个交代。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就不说大话了,现在可咋整。
这时,冬青去而复返,还带回了一个口信。
是张翰查到了黑市拍卖会的消息,三天后就有一场,而且号称史无前例。
只是要想进去,需得闯过门口的擂台。
这点对她来说不难,只要提前服药,速战速决即可。
“晚姐姐,我们该上课喽。”
璎珞从门口露出一个头,她连忙收敛心神,不再想其他。
反正最近也遇不上雪千御,还是学好眼下的事情要紧,毕竟三日后她还需用到这门手艺。
此时的万寿宫内。
一抹黑影跪在佛龛后,将今日的所见所闻悉数说了一遍。
蒲团上的太后冷哼一声,“退下吧。”
见她要起身,桂妈妈连忙过来搀扶。
“这林非晚不简单,不仅死里逃生,还几次三番化解僵局,如今又把周光父女一网打尽,如果不是一身病活不长,哀家倒想拉拢过来培养一番。”
“太后是不是高估她了,这背后御王可出了不少力,要是没有御王相帮……”
“哼,没有御王出手她也能成事,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只是御王这次应该是真动心了,咱们围猎日的计划是不是……”
“不必,以他的手段,想必早发现有人跟踪,那些话也就骗骗你们,却骗不了哀家,你认为一个不吃腥的猫会突然换口味吗?”
桂妈妈附和一笑,“那倒是,还是太后您英明,老奴不及万一。”
“你呀,就是个嘴甜的。”
靠在贵妃榻上,太后眯起眸子。
“皇后和老二那边最近如何?”
“二殿下本就是个嚣张的,自从三殿下被卸职禁足后,更收不住性子,皇后几次劝说都不管用,皇帝那边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太后冷笑一声,伸出手,“老三呢?”
桂妈妈倒上一杯茶递过去,不紧不慢道:“三殿下每天饮茶弹琴,读书作诗,一副不争不抢,要当闲散人的意思,王贵妃去得虽勤,也只是送完膳就离开,不过老奴猜他肯定憋着劲呢。”
“嗯,”太后抿了口茶,“让他们斗去吧,两败俱伤才好,咱们坐收渔利,淑妃那边吩咐人仔细些,别被钻了空子。”
“太后放心,淑妃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验看,又先过了暗室里那几个孕妇的嘴,稳着呢,太医还说胎脉健壮有力,准是个小皇子。”
“好,是皇子最好,若不是……呵呵,”太后一双眸子危险地眯起,“为了赵家,别怪哀家心狠。”
“啪!”
一宫之隔的坤宁宫中,崔皇后手里的玉如意掉到地上,碎成两截。
她几步走下台阶,气得声音颤抖:“你再说一遍,傲儿在干什么?”
跪在地上的宫女瑟缩起身子,“二殿下喝醉,把十几个宫女给强了,奴婢跑出来之前见他拽了个太监进去,眼下承乾宫里乱成一团,怕是瞒不住了。”
“孽障,这个孽障!”
“娘娘小心。”
皇后气得一个踉跄,多亏大黄门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扶住。
“拿上本宫的令牌,速去请崔将军,让他带御赐金鞭进宫,一定要快。”
“是,娘娘。”
大黄门退下,她又招来两个丫鬟。
“去找许嫔和吕贵人,告诉她们,想法拦住皇帝,日后本宫不会亏待她们。”
“是。”
做完这些,皇后才赶往承乾宫。
果然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哭泣声,走近些,看到宫墙外不少宫女太监在窃窃私语。
见她过来,那些人立马作鸟兽散。
“开门!”
崔皇后厉声,好久才有一个小黄门怯生生地将门打开。
他衣衫不整,惊慌失措地跪下。
“皇后娘娘饶命,奴才……奴才也不想的,是二殿下他……”
崔皇后气得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滚开!”
原本聚在墙角哆嗦哭泣的宫女们听见动静,哗啦啦跪了一地。
崔皇后一脚踏进来,看着满地凌乱脏污,以及床帐内那上下、纵横交错的身影时,喉头一阵腥甜,“噗”吐出一口血。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大宫女陶萍冷眼一扫,“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宣太医!”
“不能叫太医,快取冷水来,给本宫把那个孽子泼醒!”
“娘娘,奴婢先扶您去偏殿,一会床帐打开,别污了您的眼。”
很快两桶冷水被提上来。
“哗啦!”
床上奋战的男人一个激灵,待看到身下情景时,差点没跳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雪承傲披上外袍,拔剑放到小黄门脖子上。
“二殿下饶命,是您非要拽着奴才们……”
雪承傲冷冷打断:“胡说,本殿岂会做那种事!”
崔皇后听见动静从偏殿跑过来,正听到这句话,瞳孔猛地一缩,狠狠抓住他的衣袖。
“傲儿,你说你不知情?”
雪承傲目眦欲裂:“正是,儿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记得喝了一坛酒,醒来就……”
“酒?什么酒?”
他伸手指过去,脸色一沉,冷冷地扫过地上众人。
“本殿喝剩的酒坛呢?”
“奴婢不知。”
“奴才不知。”
一个个宫女太监头摇得像拨浪鼓。
“该死!”
雪承傲和崔皇后再傻也明白他是被人算计了。
突然,崔皇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附耳对陶萍说了些什么,而后唤来身后的护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承乾宫内的太监就全成了新面孔。
崔皇后看着地上的宫女冷冷道:“记住,三殿下只宠幸了你们几个,如今你们已经是他的人,只有三殿下好,你们才能有未来,懂?”
早被吓成鹌鹑宫女们点头如捣蒜,听话还有望飞上枝头,不听话就只能和那些太监一个下场了。
另一边,皇帝得了消息就要赶过来,不料被许嫔和吕贵人拦住。
二人是新入宫的,再加上功夫不错,皇帝最近几乎夜夜留宿,这金风玉露一相逢,自然少不了一番折腾。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在万寿宫的太后也收到消息。
得知崔皇后安排陶萍去做的事,她半合的眸子微微抬了下。
“皇后倒是机灵,还知道祸水东引,不过还不够,去帮她一把,是时候让御王栽点跟头了。”
“太后英明。”
轰隆隆!
晴空突然落下一道惊雷。
“嘶……”
林非晚一抖,锋利的修眉刀划过手指,溢出一串血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