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定格在她身上。
林非晚垂眸压下眼底的冷色。
一个病秧子能把雄狮打死本身就不正常,但当时情况特殊,狮子又确实是她自己带回来的,才没人当面质疑。
但等众人冷静下来,难免不会多想。
崔皇后这一招可谓是“顺应民心”,倘若她不答,大家心中怀疑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一不小心,还要被扣上欺君的帽子。
若是回应,她又不能说真实情况,得找个让人信服的说辞才行。
“御王妃怎么不说话,怕不是真像外界猜测的,那日猎狮的另有其人?”
一个长眼女人惊讶地捂住唇,得意地看了崔皇后一眼,“那可是欺君之罪呀。”
林非晚眉目间满是讥讽之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这位娘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臣妾方才沉默,是在思索怎样才能把猎狮的过程说清楚。”
“哦,”崔皇后挑眉,“那御王妃可想到了?”
她弯了弯眉眼,“想到了,只是需要这位娘娘配合一下。”
“我?”
方才说话的女人指了指自己。
“正是。”
崔皇后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东西,但众目睽睽,不答应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而且吕贵人最近有些嚣张,若是能有人帮自己出出气,也是好的。
“吕贵人,你配合下御王妃。”
吕贵人蹙了蹙眉,碍于崔皇后凌厉的目光,只好撇撇嘴站起来。
林非晚勾了勾唇,看来这二位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啊。
“麻烦吕贵人站到这里,故事讲究一气呵成,一会我讲的时候希望您不要出声打断。”
她将人请到自己所在的方向,然后绕到身后。
“当时那畜生就站在这。”
“噗!”
某几个正喝茶的嫔妃一口喷出来,捂嘴憋笑。
吕贵人气得咬牙,奈何林非晚有言在先,她只能忍着。
“我仗着身量小巧,绕到那畜生身后,举起弓箭对准后颈的位置。”
林非晚说着,抬手做起拉弓的手势。
在无人看到的角度,一枚银针稳稳捏在两指之间。
“然后嗖一下!”
“啊!”
“跨擦!”
“哗啦!”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吕贵人突然往前一扑,身子倒在林非晚方才坐过的太师椅上。
岂料那椅子瞬间裂开,还未稳住身形的吕贵人就这样奔着花架栽过去,将上面的汝窑天青釉瓶一并带了下来。
“皇后娘娘饶命,嫔妾不是故意的,都是她,是御王妃推了嫔妾一下。”
吕贵人跪在地上,抬起被瓷片划得血淋淋的手指过来。
林非晚杏眸转冷:“贵人,臣妾方才提醒过您,话不能乱说,方才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肯定是你动了手脚,不然我好好的,怎么会摔倒,皇后娘娘,您要给嫔妾做主啊。”
“够了!”
崔皇后沉着脸怒斥一句,“吕贵人,大家都看到是你自己扑过去的,你还狡辩攀咬御王妃,是当本宫和众人眼瞎吗?”
“毁坏御赐之物本该重罚,念你并非故意,就罚禁足三个月,免一年俸禄。”
吕贵人用胳膊撑着爬过去,“皇后娘娘,嫔妾真的冤枉,您不信可以派人看看嫔妾的后腰,肯定有被人推的痕迹。”
崔皇后深知吕贵人就是个胸大无脑的,睨了林非晚一眼,见她神色冷清,心下狐疑更深。
“陶萍,带贵人下去查验。”
“是,娘娘。”
很快,后面传来吕贵人的叫嚷声。
“不可能,一定是你看错了,我要找皇上,让皇上为我做主!”
在皇后宫里喊着让皇上做主,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还不快将吕贵人带下去!”
吕贵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宫人跑过来。
血淋淋的手拽在明黄色的凤袍上。
“皇后娘娘,求您给嫔妾宣太医,皇上说过最喜欢嫔妾的手了,嫔妾的手千万不能留疤。”
崔皇后肉疼地抢过衣角,咬牙转身吩咐:“陶萍,给吕贵人宣太医,一定要治好她的手。”
“嫔妾谢娘娘恩典。”
吕贵人感恩戴德地起来,临走时狠狠剜了林非晚一眼。
林非晚勾唇冷笑,抬眸正好看到崔皇后眼里的怨毒之色。
她没看错的话,那凤袍是由顶级天丝锦制作而成,冬暖夏凉,却最怕沾染血迹。
衣角上被染了好几个血手印,显然是废了。
这时,陶萍一脸惊慌的从外面进来,附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崔皇后脸色陡变。
“姐姐,臣妾还要去准备晚上的家宴,就先告退了。”
一直沉默的王贵妃悠悠起身。
有她带头,其他人也借口一一告退。
林非晚也识趣离开。
“皇婶,皇婶。”
刚出坤宁宫,就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向她招手。
“咱们来玩捉迷藏吧?”
小身影跑过来,肉乎乎的小手拽住袖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乞求。
此人是六公主雪芊芊,母亲是安嫔。
安嫔人如其名,安分守己,不争不抢。
如果不是生了六公主,在宫中根本没存在感。
像她这种把孩子当支柱的人,不会利用孩子去害人,但不代表别人不会。
上次宫宴上雪芊芊就险些被利用。
林非晚警惕地扫了眼四周,“六公主,你的丫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六公主,你怎么跑这么快,害奴婢好找。”
一个宫女气喘吁吁过来。
“奴婢见过御王妃,六公主,咱们去别处玩可好?”
“不嘛,我就要和皇婶玩捉迷藏,好不好呀皇婶。”
“王妃,咱们六公主很少和别人亲近,难得她想和您玩,要不您帮帮忙?”
宫女都这么说了,林非晚也不好再拒绝。
“好吧,不过你不准走远哦。”
转过身,她又对宫女道:“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别让公主磕到碰到。”
“王妃放心,奴婢省得的。”
“皇婶,你要数够100下。”
“好,1,2,……50……97,98,99,100,我来啦。”
脚步声是向御花园去的,刚穿过回廊就听远处“噗通”一声。
林非晚下意识心里一紧,飞快地跑过去。
花园里哪有雪芊芊和宫女的身影,倒是荷花池面上飘着两个粉色绸带扎着的双丫髻。
“六公主!”
她顾不得多想,跳下去才知道荷花池深得很,人还没救到,自己先呛了几口水。
这具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前日中毒又失了不少血,还没彻底养好,这一呛一咳顿时眼前有些发黑。
她狠心咬破舌尖,拼命游过去。
“咳咳……六公主!”
她将雪芊芊救上岸,立马去探脉搏,此刻小丫头已经失去意识,呼吸十分微弱。
她将人翻过来放到膝上,伸手在后背拍起来。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林非晚抬头一看,正是方才陪着雪芊芊的宫女。
她手里端着一盘糕点,显然方才离开是去拿这些了。
“你来得正好,快去请……”
“王妃,公主还小,您怎么下得去手。”
宫女打翻了手里的糕点,跪在地上哭嚎起来。
她声音不小,已经有路过的宫人聚集过来。
林非晚柳眉微蹙,反驳道:“住口,本宫是在救人,还不快去请太医!”
“到底是怎么回事,御王妃,你做了什么!”
皇帝雪千夜急匆匆赶来,他只得了这一个女儿,平时宝贝得不得了。
这时,那哭嚎的宫女又开口:“王妃,就算公主调皮,您也不能把她推下去呀!”
“什么!”
众人看她的目光一下子变了。
尤其是皇帝雪千夜,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到御花园时公主就已经掉进荷花池了。”
雪千夜显然不信,转眸瞪向那个宫女。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六公主饿了,奴婢去给公主拿糕点,回来就看见御王妃要害公主,皇上,您要给公主做主啊,她才六岁,御王妃怎么下得去手,呜呜……”
林非晚:“你胡说!本宫是在救人,皇上,孰真孰假等公主醒来一问便知。”
“皇上,奴婢来的时候御王妃还在谋害公主,她定是把公主害了,知道公主难以醒来故意给自己脱罪。”
“够了!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皇上,老臣在这。”
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头跪下来,手刚放到雪芊芊腕上脸色就变了。
“皇上,请恕老臣无能,公主她……”
“废物,朕养你们何用,若是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太医署陪葬!”
“女儿,我的女儿……”
一个身穿粉色宫装的女人跑过来,看林非晚的眼神像淬了毒。
“皇上,芊芊才六岁,您一定要为她做主,严惩凶手!”
皇帝雪千夜冷眼似刀剜向林非晚,“来人,将御王妃带去冷宫严加看管!”
“我自己会走!”
林非晚挣开两旁的宫人,“皇上,臣妾还是那句话,孰真孰假,公主醒来便知,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公主的命,臣妾知道一土方,如果太医实在无法,或可一试。”
“哼!”
换来的只有冷脸和愤恨的目光。
她丝毫不意外,瞥了眼脸色发青的雪芊芊,玉手狠狠攥紧。
只有半个时辰,再不施救雪芊芊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