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田铭途被摇醒了,把他摇醒的人不是他的士兵,而是那个翻译官,那个翻译官本来就是一副本地人的打扮,只不过头上戴了顶日本兵的帽子。
(借鉴抗日战场上的二鬼子形象)
这会儿,他把帽子和枪一扔,整个又变回了土生土长的缅甸人,居然没事儿。
仓田铭途一骨碌爬了起来,居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套上了缅甸人的衣服,他也没事儿!
这会儿他才知道,那个缅甸人为什么往自己身上扔了套衣服,然后把自己的军官服给扒了,抢走。
“那个抢了我衣服的缅甸人,说了什么?”仓田铭途问翻译官。
翻译官一边紧张的看着周围,一边说:“他说叫你穿上,但是你当时被打晕了过去,我就帮着你把衣服给穿上了。
他应该是穿上你的衣服,把敌人给引走了,看到他身上穿着的大佐军官服,这些杀神们一个个全部追上去。
这些人,他们不怎么杀缅甸人,但是对日本人一个不留,所以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就自作主张了把衣服给你穿上了!
联队长阁下,我听到主阵地那边,枪炮声已经停了,大日本皇军的战士们,没有一个出来的,恐怕早就被包围,然后牺牲了!
赶紧离开,呼叫增援,才是最好的选择!”
仓田铭途一边听着他说,一边打量着遗留下来的战场。
那个缅甸人这么舍己救他这个日本人,不会是真的相信了自己这些日本人真正的目的就是来从英国人统治下,把他们救出来的吧?
他们不会真的这么幼稚吧?
但事实好像就是这么幼稚和可笑,那个穿着自己衣服走了的缅甸人如此这般,怀着大无畏精神替自己引开敌人,应该就是缅甸人中的理想主义者吧!
仓田铭途发现,远处还有很多被打散逃离的缅甸人躲在屋头屋角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观望。
可见翻译官说的是真的,对方对缅甸人组成的独立军,并没有赶尽杀绝。
但是,躺在地上的日本人的尸体可以看得出来,对方对日本人,绝对不可能心慈手软,一个都没放过。
就算受伤的都没有!
如果不是那个缅甸人把衣服给自己,把自己的军官服给扒走,那么自己可能也已经没了!
可是,自己的联队都没了,自己还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满地没有打扫过的战场,枪支弹药到处都是,他就知道翻译官说的是对的,攻击自己的那只强悍的小部队,就是去追那个穿着自己军官服的缅甸人去了,还放过自己这些人,并且没有打扫这个战场。
要知道,光是独立军六千余人,就差不多有6000条枪,就算全部都是步枪,也是好大一大笔财富,如果时间来得及,他相信对方不会放过。
那么也就是说,对方有可能还会回来打扫这个战场,如果他们消灭了前沿阵地仅剩的那一个半大队的话。
仓田铭途叹息一声,他心里已经肯定,前沿阵地的一个半大队已经没了。
往前走两步,从一个倒毙在地上的日本兵身上捡起一支38式步枪,他身上手枪没了,指挥刀也没了,想要至今只能捡起一支步枪。
不过步枪太长了,他对准了自己,却没法扣到扳机,只能把步枪递给那个缅甸翻译官:“这枪太长,我没有办法自戮,帮我一下!”
啥?
迷了!
翻译官愣愣的接过枪,步枪到手了,才反应过来:“什么?你说让我帮你自杀?
联队长阁下,好不容易活下来,为什么要死?”
他在怀疑,刚才那些杀神的一枪托子,是不是把这位联队长阁下给打傻了?
仓田铭途看着这个并不理解大日本帝国武士道荣耀的缅甸人,也不想跟他解释太多。
其实他心里一直看不起这些为了利益出卖自己国家的人,哪怕是为他们服务的,这种货色跟刚才拿走自己衣服引走敌人的那个理想主义者不是一类人。
如果现在他身上的指挥刀还在,就不用麻烦这个卑贱的人了。
他不愿多说,自己的联队没了,这个人对他来说已经是没有看重的理由,既然这个人不能帮他自戕,便没再理会。
因为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缅甸人,没有这个勇气对他开枪。
于是在这片战场上巡视起来,他在寻找自己的警卫中队的中队长,他应该有一把不错的指挥刀。
其实,要真想用的话,随便一把刺刀,都能自杀了,但是作为一个日本人都会知道,切腹是很疼的!
一把并不锋利的刺刀,更疼!
果然,他猜的没错,掷弹筒发射出来的手榴弹爆炸威力全靠破片,并不能把人炸的粉身碎骨,所以基本上还是能看到全乎了整个人。
他很容易就从死在地上的日本兵身上,看得出谁是他的警卫中队队长。
走过去,蹲下来,从这个死不瞑目的警卫中队队长腰间解下那把还算不错的佐官刀。
他叹了口气,伸手抹上这个警卫中队队长死不瞑目的眼皮子,说了句:“桑田君,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他就这样跪坐在那个警卫中队队长的尸体跟前,嫌弃的把身上的缅甸人的衣服全部脱下来,扔在一边,身上就穿着一条日本的内裤。
(不要被影视作品给误导了,日本兵在战争中不会穿兜当裤的,都有内裤,当然,侵华战争前期可能会有)
拔出那把佐官刀,又轻轻的捡起扔在一旁的缅甸衣服,把这把锋利的佐官刀裹住,轻轻擦拭掉上面的污渍和尘土。
锐利的刀锋,如一汪清泉,倒映着他万念俱灰的脸,只是他死的有些不甘心呐!
可是不死,又能怎么样呢?
他手底下的兵,都死了,整整一个联队啊!
四千余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连敌人都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就这样没了!
这是何等的耻辱!
四千余人的联队都没了,如果他就这样一个人回去的话,难以想象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对一个日军军官来说,特别是对一个正统军官学校里面毕业,然后从军队里积功升到大佐的仓田铭途来说,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耻辱!
还是整个家族的耻辱!
所以,现在如果让他一个人回到密支那城,这种事儿他做不出来。
跪坐在地,朝着东北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喃喃的说了一句什么,就拿起了刀,那把已经擦得锃亮的佐官刀。
刀锋打横,日本人的切腹,有四种切法。
如果没有记错人的话,并不是简单的竖着捅进肚子里,而是把刀身打横抵在自己的右腹部。
谷/span他需要把刀从自己的右腹部捅进去,然后往左横拉,如果还能忍受疼痛的话,在肚子里面打横一刀,还没疼死,就还得把刀拔出来,从胸口正中下方下刀,然后往下一拉就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日本人的思想,很奇怪,他们不疼的吗?)
他的刀子抵着自己的右腹部,正准备用力往里捅的时候,手臂被抱住了。
是那个缅甸翻译官,他一脸惊喜的,死死的抱住自己的手,换句话说,死死地抱住自己正准备用来剖腹的佐官刀。
“联队长阁下,你看,他们没死!
他们都退回来了!”
这对这个缅甸翻译官来说,已经不能叫做惊喜,而是可以形容他一句,欣喜若狂!
是的,缅甸翻译官知道,如果眼前这个联队长真的自杀了,那自己也活不了。
整个日军联队都死了,就剩下你这么一个缅甸翻译官,人家放过你了,说没有猫腻,谁信?
鬼都不信!
被抱住了手臂无法将武士的剖腹自尽继续下去的仓田铭途,回头朝着翻译官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
那里正退回来一队人马,看着人员这规模,居然还不止一个大队,最起码多出一两百,也就是一千三四百人左右。
自己的人没有全军覆没,这确实是一个惊喜!
看着交替掩护,撤退,正往自己这边赶过来的一千余人日军,仓田铭途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放下手里的佐官刀,他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是人都怕死,只是万念俱灰的时候,觉得活着更可怕!
可是当自己不用死的时候,看到还有活着的理由时,差点就死去的后怕,就让他瞬间腿软。
当他站起来,突然想到一件事儿,光着身子穿着个大裤衩子猛地冲向自己刚才倒地的地方四处搜寻。
“哪了?”
“怎么不见了?”
“到底去哪了?”
他疯狂的四处寻找,却无法从尸横遍地的战场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这支联队的联队旗!
天皇御赐的联队旗,没了!
“联队长阁下,你要找什么?”缅甸翻译官,赶紧小跑过来,想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日本人的队伍并没有被打完,自己又捡回了一条命,万幸万幸!
看到他,仓田铭途双目一亮,一把抓住他问:“告诉我,我的联队旗哪去了?”
缅甸翻译官,不知道什么是联队旗,不过旗子他知道,赶紧去地上捡了几面日本的旭日旗拿过来。
“不是这个……是那个一根旗杆子,上面挂着一条流苏的,那个就是天皇御赐的联队旗。
哪去了?”
仓田铭途紧紧抓着他的领子不放,他明明已经猜到了结果,但还是想从别人口中得知。
很显然,他侥幸的期待却没有得到他想要得到的结果,翻译官已经想起来:“那就是联队旗?我看到那批杀神捡走了,还以为是不太重要的东西!”
“轰!”
这一声轰然炸响,并没有发生在现实中,而是炸响在仓田铭途的脑海里!
完了!
彻底完了!
天皇御赐的联队旗,从赐下来那一刻开始就没有过丢失,或者被人抢去的事情发生,可是,今天这个记录,要在自己手上变为历史。
自己居然成为了大日本帝国第一个丢失联队旗的罪人!
万念俱灰,是个什么样子的?
仓田铭途现在的感觉就是,丢失联队旗可不是一件小事儿,丢失联队旗的正副联队长,可是连剖腹自尽的资格都没有,就连在本土日本岛的家族,也会被连累从空中打落到泥泞里。
整个家族都会变为大日本帝国的罪人,女子会为嫁入这个家族为耻,家族里面的女子会被带到军营中抚慰作战的士兵,学校将不会为这个家族的孩子提供教育,觉得他们不配!
总得来说,在日本有一个普遍的认知就是,在战场上丢失或者被敌人抢去联队旗的家族,没有必要存在于这个世间了,那是整个大日本帝国的耻辱,这样的家族存在一天,就让所有的日本人活在耻辱中一天。
而且,联队里每一个士兵军官全部有罪。
这就是联队丢失联队旗的后果!
这难道就完了吗?
当然不是,他们的师团长,才是应该切腹的人,如果这个师团长无法将这一面丢失的联队旗找回来的话。
仓田铭途发了疯一样,冲进自己原来用来做指挥室的房屋,找到机要室,那些人追杀穿着自己大佐的军服逃跑的缅甸人去了,并没有搬走这里面的电报机。
他挪开那个趴在电报机跟前死去的电报通讯兵,就这样,光着身子坐了过去,开始操作这个电台。
“大日本帝国的联队旗不能落入敌人手里……”
仓田铭途知道,自己那侥幸活下来的一千余人,不过是侥幸活着,真靠他们去夺回自己丢失的联队旗,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报告密支那城的师团部,只能是他唯一的出路。
……
密支那城。
日军55师团,师团部。
一个脸色发白的机要参谋,失魂落魄的拿着张电报纸走到日军55师团师团长竹内宽跟前,想开口,开口却说不出话,冷汗不停地往下滴。
过了一会儿,才拼命的从嗓子里面迸出几句话。
“师团长阁下,步兵第143联队联队长仓田铭途来电,步兵第143联队遭遇不明敌人袭击,损失三个大队,现在仅剩一千余人。
另外,最重要的是,步兵第143联队的联队旗,被敌人夺去了!
请求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