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些,还不到戌时,大街上便已经挂起了灯笼。
马车停在院前,丁冲把打包好的菜抱进堂屋,叶千帆和沈长风赶忙出去帮忙,然后一群小豆丁也跟着出来帮忙,很快东西搬完。
丁冲赶着马车离开,赵浅浅跟了出来:「丁大哥,你把马车停好就过来帮忙吧,这边需要帮忙搬一些桌子出来。」
丁冲有些为难,面上有些尴尬:「是夫人,您以后就叫小的名字吧!」
丁冲还留了一半没说完,他哪担得起将军夫人叫他大哥呀,他怕将军揍他。
叫名字,这是她最习惯的,只是这些古人都特别注重称呼,她也就入乡随俗。
看他一脸窘迫,赵浅浅也没与他矫情:「行,你赶紧去停好马车过来帮忙吧。」
堂屋里,叶千帆在帮忙摆凳子,赵过带着小朝阳,赵玉和赵青瑶帮忙摆碗筷,沈长风十分享受摇摇椅带给他的快感,他翘起二郎腿,晃动着摇摇,嘴里嗑着瓜子,还哼着小曲,一副大爷坐在院子里,享受阳光沐浴的感觉,有些忘我。
赵浅浅拿盘子装坚果和糕点,看了一眼正飘在云端的沈长风:「长风,梦蝶去哪了?」
沈长风停止晃动,放下手中的瓜子,起身去帮赵浅浅装坚果:「哦,她说她有点不舒服,早些休息了,大嫂这是什么,闻着有股香甜的味道。」
赵浅浅递给他一颗:「糖炒栗子,尝尝,味道怎样?」
沈长风接过栗子,从爆裂口处剥开,露出一颗金黄色饱满的栗子肉。
他深深闻了闻:「嗯,好香啊!」
他张开嘴,像是扔投球一样,把一颗栗子扔进嘴里。
「哇,又香又甜,这也太好吃了!」他夸张地瞪大眸子:「简直不要太好吃,我要卖这个,还有这,这,还有这些,这些我全都要运回皇城去卖,哦不行,运回去估计就回潮了,炒的东西不能放太久,大嫂我去跟他们学习如何做这些东西,我要在皇城也开一家坚果店,还有栗子糕铺子。」Z.br>
沈长风叭叭叭,说个不停。
桌上坚果,糕点从桌子这头,摆到桌子的另一头。
「哎,三姐不来真是可惜了,这么多好吃的她吃不到,一会儿我给她带些回去。」
看不出,这小子看着不着调,心里还是惦记着人的,看着游手好闲,实则心里都在盘算着正经的事。
赵浅浅拿起一包递给他:「我们有抽了真空的包装,放上大半年也不会回朝,你可以带些现成的回去,一边销售一边着手开店。」
沈长风拿着抽去真空的盐焗花生,好奇是怎么把空气抽掉的。
赵浅浅见他很是好奇,笑道:「回头我再送你一些包装袋,再给你几支抽真空的抽气泵,到时候你们也可以自己做这种包装。」
「哎!」沈长风高兴应下。
赵浅浅继续道:「我已经为你找好了皇城的出资人,他出银子,你经营,你们三七分成,你三他七,按理说提一成足够,不过谁叫你是我兄弟,我肯定是向着你的,回头我再把契约给你准备好,你们签了契约就可以起身回皇城开铺子了。」
被自己家大嫂这么罩着,沈长风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但他也担心,出资方会不会答应三七分成。
赵浅浅也给他吃了定心丸,一切都由她来摆平,沈长风只管放心把生意做好就行。
堂屋不大,摆两张桌子太挤,于是把两张桌子拼成一张长桌,这样就显得不那么拥挤。
叶千帆擦着桌子来到赵浅浅身边,小声说道:「姐,后院来了一个神秘的人。」
赵浅浅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是皇帝,他一直戴着
斗笠,在叶千帆看来就显得十分神秘了。
赵浅浅没进后院,她不知道,此时后院里气氛很是诡异。
皇帝来到后院,叶千帆把他带到老爷子的房间门口,他便让叶千帆退下了,安总管在门口守着,其他人在院子里候着,自己一个人进了老爷子的房间。
老爷子抬头瞟了他一眼,此时皇帝已经取下头上的戴有罩纱的斗笠。
他在老爷子面前十分谦恭,但也难掩他长期养成的皇帝独有的霸气,这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是经年累月在风雨中锤炼出来的。
看上去不到五十,英俊与霸气在他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他的贵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他老爷子对面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
老爷子睨了他一眼:「你来我家做什么?不会是来吵架的吧?」
皇帝拱手行了一礼:「您说哪里话,我哪敢找您吵架呀!我是专程过来看您的。」
老爷子没再看他,把写好的一幅字画放到左手边:「你会来看我?这个时候来,怕是来蹭饭的吧?」
皇帝呵呵笑道:「不是我来蹭饭,是您孙女请我过来吃饭的。」
老爷子取了一张字放平,刚要落下的笔顿住,抬起头看着皇帝:「你说她请你吃饭?你们上午还追着她要打要杀的,你确定不是你逼着她请你吃饭的?」
皇帝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哪敢逼她呀,她可是您的宝贝疙瘩,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呀!」
老爷子古怪地看着皇帝,心想,这人上午还挺凶的,被他打了一耳光之后,对他言听计从,让他叫爹他还真叫,莫不是被自己一耳光,把脑子给他打坏了吧?
不管情况怎样,只要他听自己的话就先虎着,他得把爹的架势做足
老爷子冷哼一声:「知道就好!杵在那里干嘛?没看见没墨了吗?」
磨墨这种事哪轮得到皇帝亲自动手,他是千秋国的皇帝,从小到大都是有人伺候着的。
皇帝客气地笑道:「您稍等。」然后冲着门外叫道:「安德全。」
「来了。」安总管人未进来,声先到。
皇帝指了指桌上的墨,安总管会意,赶忙走过去拿起墨就磨。
老爷子瞟了他一眼,这人上午对他凶过,不对他做点什么,心里还真过意不去。
「我记得你上午说什么来着,要将我们爷孙俩乱棍打死的,我可不敢让你给我磨墨。」
说完他又看向皇帝:「你若不愿意给我磨墨就算了,还找个想要杀我的人来吓唬我,我可不敢,你们还是走吧!」
安总管心想:您老你可真会记仇啊!不是都翻篇了吗?你咋还在这一页呀?
皇帝狠狠地瞪了安德全一眼,发德全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能在皇帝面前得宠,安德全自有他的本事,那便是脸皮厚。
「您老说哪的话,那是奴才眼瞎,竟没能认出您是真佛,早知道是您,就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敢哪,您就是佛祖能容世人不能忍,能容世人不能容,您就看在我一把老骨头的份下,饶了我这贱骨头吧!」
安德全刚开始笑得十分谄媚,说到最后悔恨得都要哭出来了。
见老爷子没搭理他,他又厚着脸皮伸过头,认真地看着老爷子写的字。
「哎哟,瞧瞧,瞧瞧,这简十是神来之笔啊!此字只应天上有,您老真是妙笔生辉哪!」
嘴里拍着马屁,手却没有停下来。
皇帝看了安总管一眼,这人精真是会拍马屁。
老爷子是看在安德全又是拍马屁,又是自骂的份下,已经不打算在嘴皮子上与他
多费时间。
说他的字写得好,那不是在吹捧他,那就是事实,他脸上已经挂上得意的笑容。
安总管继续拍着马屁:「您这砚台也是极品,磨出来的墨汁细腻柔滑,也只有佛祖您才配拥有它!」
饶是皇帝对安总管拍马屁是见怪不怪了,但眼下他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不过夸的是他的父皇,他也不能说什么。
他瞟了一眼安总管夸赞的那只砚台,乍一看,觉得有些眼熟,他又多看了两眼。
只是这一看,皇帝惊了。
这是皇宫里的东西,是今年月夕节他亲自赐给柳贵妃的,严格来说,是柳贵妃向要讨要的,这柳贵妃的东西,怎么会流落到青云城来了。
太上皇是在月夕节前就失踪了,不可能是他带出来的,这歙州砚是怎么来到青云城的?
如果是在皇宫看见太上皇用这歙州砚,皇帝不会觉得奇怪,可这皇家的东西,跑到青云城这种偏远穷县来了,就让皇帝起疑了。
他满脸堆笑看向老爷子,小心问道:「您老这砚台可真是砚中极品,不知是在哪里买的,刚好我的砚台摔坏了,回头我也去买一个。」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你想买?」
「是,但不知哪里有。」皇帝答道。
老爷子睨了他一眼,伸出手:「十两银子。」
皇帝一惊,这么贵重的砚台,他爹才卖十银子,设货的人三百两也会买下的!
安总管同情地看了太上皇一眼,看来太上皇的失忆症很严重呀!这么极品的东西他当一个普通砚台的价格就给卖了。
这砚台是太上皇最最喜欢的,在皇帝继位时,太上皇合同玉玺一同交给他,按理说他不会赏赐给柳妃的,可在云州城遭受洪灾时,柳贵妃把自己的嫁妆都拿出来救灾了,皇帝问她要什么奖励时,她就只提了要这个砚台,所以皇帝就赐给了柳妃。
然而这柳贵妃矫揉造作,是太上皇最不待见的儿媳,就算是柳贵妃亲自送给他,他也不会收的。
但是如今这砚台就在太上皇手中,皇帝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