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聊聊。”二叔公商量的口吻。
另一头被垒了满屋子的书挡住,她同样下不去。
趁着二叔公这时候不在床前,她便改为从床前下去。
但小房间里空间本就不大,大多数位置又被二叔公的物品占据,而二叔公又挡在门前,她下去了也没其他地方可去。
见二叔公要靠近她,她不得不缩回床上:“不要过来!”
二叔公确实不再靠近她:“小若,你别害怕,我们先聊一聊。”
她闭上眼睛,忍着嫌恶将枕头丢向他。
二叔公倒是反应过来她为什么闭上眼睛,立即整理了他自己。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闭着眼睛又不敢完全闭着,怕他趁机靠近她。
二叔公就这么一直就站在门口了。
她自然不会认为他的不靠近是听她的话,而是为了守住门避免她跑出去。
她根本不敢深思,今天是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
如果今天不是恰好被她撞见……
须臾,二叔公重新开口:“小若,你不要觉得我是变态,我只是……只是情不自禁。”
这句解释直接加剧了她的恶心。
扶着床的栏杆,她弯身干呕。
自然是什么也没呕出来。
干呕的同时,她也没忘记警觉二叔公的动向。
她现在不想待在这个小房间里面,一点也不想。
强制找回一丝冷静之后,她也跟二叔公商量:“老师,我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我更不会告诉别人。您让我先出去。”
说出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她,只会是她自取其辱。
她非常清楚这个世道是怎样的、清楚整个社会大环境对女性如何地苛刻。
她完全能预想到她讲出去的结果,无非是她遭到唾骂、遭到指指点点,甚至很大可能被说成是她勾引二叔公。
另外,她也无法保证,二叔公为了他自己的声誉,会采取怎样的措施。
就她这种情况,值得讲出去、跟二叔公鱼死网破吗?
所以,理智告诉她,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和她在梁家应对那些欺辱时一样,只能软骨头地认怂和示弱:“老师,我不会觉得您是变态,我也很清楚这种事情讲出去对我没有好处,况且我还是您的学生,也是梁家的人,我去不了哪里。”
“我现在真的身体不舒服,您先让我出去透透气好不好?”这一句,完全每一个字出自黄清若的肺腑,没有一个字是假话。
这种干呕的窒息太难受了,也因为二叔公的行为,她感觉这个小房间里的空气都是浑浊不堪的。
她亟需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小若。”二叔公打量她。
大概看到她的脸色确实很不好。
但更重要的原因她认为应该就是他认同她认怂和示弱的内容。
终归二叔公是让开道打开了门。
她立马往外走。
步伐飞快的同时,她又竭力不让自己泄露出对二叔公的嫌恶、恐惧等等负面情绪。
她经过二叔公跟前的时候,二叔公还出口关心她,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她摇摇头,直接去了文保所的公共厕所。
在厕所里,她除了吐,就是在混乱的脑子里思考,接下去她该怎么办。
现在是暑假,原本她今天应该一直待在二叔公的个人工作室里干活。
在马上就走人和继续干活之间,经过慎重的考虑,她最终选择了后者。
她也只能选择后者……
既然她刚刚跟二叔公做出那样的承诺了,她如今的行为得符合她的承诺,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所以从公共厕所离开后,她就回去工作室了。
远远瞧见二叔公在工作室门口。
他眉间凝着一丝沉重和愁思,来回地踱步。
不知道的人必然得以为二叔公在思考文物相关的棘手难题。..
她则猜测二叔公是在等她,等着看她的情况。
发现她折返的身影时,二叔公的踱步停止,望向她,似乎欲言又止。
她神情自若,走到他面前时,她如常地问候一句“老师”,说她现在好多了。
旋即她进入工作室里,继续之前没完成的活儿。
二叔公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仍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非常艰难地将心思放到文物上。
须臾,她稳着喉咙,抬头,望向二叔公,依旧如常地向他请教修复方式。
二叔公因为她的问话愣了一下,之后晃回神,他很高兴地也进来工作室,一样如常地解答她的疑问。
煎熬地捱到傍晚,她得以离开文保所,回去梁家。
之前,她将二叔公的工作室当做她的一处避难所。暑假不上课的时间待在文保所,她可以避开和梁晋东的子女们的许多接触,图个清静。
却在这一天发生了改变。
梁家和文保所,都没了她的容身之地,偏偏都是她不能离开的地方。
那个暑假,在梁家要面对梁晋东的子女们,在文保所她要面对二叔公。
而新学年开学之后,即便学校里,同样有二叔公。
学校也是她不能离开的地方。
她以为这已经是她面临的最深的泥沼了。
现实向她证明,陷在泥沼里的人,只会越陷越深。
没有最深,只有更深。
——管乐对她的接近,起初她没有完全拒绝,其实也包含挣脱泥沼的小心思。
她无法确定,管乐能不能帮到她,便走一步瞧一步。
她不该抱希望,可那段时间她又确实无助地有了一丝妄想。
结果呢?结果管乐是为了梁京白才跟她交朋友……
甚至发展成她得当管乐和梁京白地下恋情的挡箭牌……
果不其然,她这种人,就不该产生有人能救她的妄想。
其实在暑假那件事发生之后一整年的一段时间里,她和二叔公相安无事。
真的就相互都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如从前那样保持正常的师徒关系。
故而她一度想过,二叔公估计也要脸面,年纪一大把了,在徒弟面前晚节不保,或许他比她更想当做无事发生。
她以为二叔公收起他的肮脏了。
现实再次扇了她一记耳光——
某一次,在二叔公的工作室里,她看到了杨振宁和翁帆的相关报道。
“没有心机而又体贴人意,勇敢好奇而又轻盈灵巧,生气勃勃而又可爱俏皮,是的,永远的青春。”
这首杨振宁曾经写来描述翁帆的小诗,被圈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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