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这个时候把他的位置让出来。
车内的空间并没有很大。
他的个头又比较高,让出来之后只能先跪坐着在后座和前座椅背之间的空隙。
面朝着黄清若,老先生抓住她的两肩,按她在后座里躺倒。
黄清若一开始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下意识挣扎。
老先生一手捉住她的两只脚踝,将她的脚也放到座椅里,另一只手示意她放轻松、不用害怕。
黄清若怎么可能不害怕?
只能说老先生的镇定传递了一点点的冷静给黄清若。
黄清若的慌张稍稍地有所平复。
尤其在发现她平躺下来之后,肚子的疼痛感似乎比方才有些许缓解,羊水也流得少了一点。
老先生见她不再挣扎了,又脱下了他的外套,折叠起来,垫在了她的臀后。
黄清若一只手抓着座椅背,一只手抓上老先生的手臂:“你是医生吗?”
他的举动让她产生了这样的猜测。
老先生摇了摇头。
那就是人家活到这把年纪可能用以前他家女人的孕期经验来帮她的。可黄清若现在最需要的是医生。
“医院还要多久?”黄清若问前面的男人。
“黄小姐你等等我还在看。”副驾里的男人被弄得直冒汗,他手持平板电脑显示的地图,转过身跟老先生小声地商量。
老先生也侧过身,凑近了听副驾里的男人说话。
然后黄清若模模糊糊听见老先生也说话了。
声音很低,压得也很沉,辩不清楚声线也不知道具体说的什么内容。
所以原来他的确不是哑巴,他的嘴巴好好的。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们俩商量出个结果,黄清若忍不住又开口:“到底医院还要多久?我要去医院!我现在必须去医院!”
副驾的男人这才在老先生的示意下回答道:“黄小姐,现在我们的位置能在地图上搜索到的最近的医院,要两个小时的路程。”
两个小时?黄清若心里顿时又一慌。
马上男人又安抚:“不过黄小姐你别担心,地图上显示的是大医院,沿途我们还会边开边继续搜寻其他的卫生所之类的地方。”
“主要是你一定要跟我详细地说说你身体的状况。你有任何的感觉都描述给我们听,我们先生虽然不是医生,但他懂一点医理,他会尽力照顾好你平安到医院的。”
“……”什么跟什么?她怎么可能不担心?确定这位老先生能照顾好她吗?两个小时,要两个小时。黄清若觉得自己甚至十分钟都坚持不了。
可她现在除了坚持还能怎样?黄清若控制住自己不再向他们无谓地发火。
“黄小姐!你说一下你现在什么感觉?”副驾的男人询问。
黄清若重复了一遍自己肚子的疼痛感,以及还能感觉羊水在流。
显然这是老先生想问她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先生不能自己开口问,非要浪费功夫由副驾的男人当传话筒。
不由间她将老先生的手臂揪得愈发紧,感觉好像再下去,老先生戴的手套都要被她揪下来了。
老先生则忙着继续跟副驾的男人耳语。
副驾的男人点着头,又转述给黄清若。
说车上都是男人,不太方便帮她看,所以现在会帮她遮挡,得她自己确认一下她的羊水究竟流了多少。
副驾的男人在转述这个话的时候,老先生已经拿过前排的外套,从侧边给她的下半身支起衣服形成布帘一般的存在。
老先生的视线遮挡在了衣服后面,副驾的男人也转回身去没往后看。
黄清若倒是想自己确认,可她现在躺着,手根本伸不到裤子上,她坐起来也困难。
而且即便她自己确认了,她该怎么跟他们描述她羊水流出来的量是多少才能精准的?
试了几下,非但没摸到,黄清若还难受得要命。
她干脆抓过老先生的手:“你、你帮我。”
她就当他现在是医生了。
医生和病人之间是不存在性别的。
她在米国期间的产科医生都还是个男医生。
“请你帮我看一看羊水流了多少。”黄清若现在的头发比没擦之前更潮了,潮得都湿了大半,贴在她的脸颊上。
全是肚子疼了之后她流出的汗。
那件支起来作为布帘的外套都在慌乱之中被黄清若给扯落下来了。
正好这个时候老先生也因为黄清若的话而看向她。
灯光之下的对视,黄清若从他被须眉和厚重的眼皮遮挡的眸子恍然又感觉出一丝莫名的似曾相识。
为什么会这样?
之前在米国遇到的那个老人家,她也是在与对方短暂的对视中,产生相同的感觉。
老先生没看她几秒,便挪开了眼,转而看向她的裤子。
他没有忸怩也没有犹豫,当即应她的要求,检查她羊水流出的情况。
黄清若紧张地问他:“怎么样?孩子究竟怎样?它会不会有事?它能不能坚持到医院?”
问完之后她自己也意识到,她的问题人家可能根本回答不了。
老先生也确实没有回答她,只是过来又帮她把她无意识间弓起来的身体重新按回在座椅里平躺好。
他还示意她跟随他的呼吸节奏调整她的呼吸,平复她的心态。
隔着他的手套,黄清若的手被他握住。
黄清若注视着他,注视着他的眼睛,在调整呼吸的过程中,跟他有了一次长时间的对视。
她发现他的眼珠似乎黑,他的眼白也比较清澈……?并没有老年人该有的浑浊……?
认识吧,他们肯定是认识的——这个念头在黄清若的脑子里愈发地强烈。
可身体的情况令黄清若分不出更多的心绪去思考。
他帮她调整好了呼吸,却没能消除她肚子一阵阵的疼痛感,黄清若也分不清究竟是真的很疼还是生理性的紧张令她产生的错觉。..
她没有憋着,这种情况她没办法憋在自己的心里,平日话少的她也变得话又多又密集,密集地跟老先生描述她的感觉。
黄清若也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生理上自发的和情绪带给她的压力产生的眼泪。
“我到底是要流产了还是要生了?”
如果是前者,以她现在的月份,就不能再称之为“流产”了,而是胎死腹中,到了医院医生就是给她引产。
黄清若没办法接受。
“你救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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